一百一十三章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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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宋一朝最典型的就是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這個觀念在大宋朝數百年來深入人心,類似方覺遠這種文壇士子,即使是身在鄉野,也同樣自以為自己對國家享有責任。

    古語有雲,膏粱事,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其實不然,在我中國,自古至今,社會上從來不乏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之人。

    宋朝的士子們往往對參與國家大事有一種異常的積極性,哪怕明知道這其中實際爭奪的利益往往和自己絲毫無關。

    這種責任是崇高的,是超越平日裏的瑣碎生活和各種低級趣味的,後世或者能將之稱之為理想,但是這種理想卻不是某個人獨有,而是整個社會所有的士子們共有的階級感情。因此也可稱之為社會理想。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在中國的曆史上可不是隨便嘴上說說,而是這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遍及每個階層,幾乎所有的個體共享的強烈的歸屬感。

    這種感情甚至傳承到了後世,每天當你上到手機網絡上看到無數噴子們在那裏縱橫捭闔國家大事,恣意抒發自己最強嘴炮王者的時候,你就會感到自己也同樣會心有戚戚矣。

    這些行為思想是完全不受身體意誌所左右的,而是深深烙印在我們的身體血脈之中,隻要你認同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你就能感覺到這種感情。哪怕是對這個國家的黑暗麵再過失望,哪怕是你自己在這個社會中的身份再過卑微,你同樣也難以放下這種羈絆。

    這種感覺就是所謂文化基因,所謂國家責任感。

    這種責任感,是一種超越了基因血脈的強烈感情紐帶,將你和我牢牢的綁在一起。

    可以說儒家思想幾千年傳承對中華民族最大的貢獻就在於此。

    這是信奉儒家思想的中華民族所獨有的感情。

    所有具有這種共同特征的人都享有同一個名字,神龍後裔,炎黃子孫。所以,我們這個華夏古國才能曆史上曆經千百種磨難,最後還是終究能走到一起,而不是像歐洲,始終是亂成一盤散沙。

    因此李哲看此刻的方覺遠,滿麵紅光,雙眼神采奕奕,精神亢奮,仿佛一生從未有過如此巔峰的時刻,就等著李哲應承此事。

    在他想來,李哲不可能不想參與。

    可惜,李哲麵色出乎意料的遠未像他想象的那樣激動,而是隻是很平淡的回道:

    “覺遠兄,這個事我就不參與了吧!我這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什麽?”

    方覺遠大為不解,怎麽能,你就怎麽能這麽淡定呢?

    大家平日裏針砭時弊,李哲也曾經口若懸河,絕不類不關心時政的樣子,眼下眼看著當朝諸公和幾個王子倒行逆施,將朝政弄得混亂一團,作為文壇領袖,一代巨擘的李哲怎麽就能這麽不關心呢?

    那李哲寫的射雕英雄傳裏可是好好的寫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能寫出這樣振聾發聵文章的李哲怎麽能這個樣子。

    他卻不知李哲現在身處何等境地,他自己正想著離開天竺,去往海外呢,哪裏有心思再攪合這種事裏麵去,再加上更重要的是,作為穿越者,天生的就對大宋朝少了一層這時代的宋人所特有的那種歸屬感。

    正是因為缺少歸屬感,李哲才能越加冷靜甚至可以說冷漠的看待這件事,在李哲看來,孟州文壇這樣大張旗鼓的鬧事,恐怕最後很可能會導致不忍言的局麵。

    國人這種特有的參與政治的熱情,在曆史上可是很讓曆朝曆代朝廷很困惑,那些手掌大權的高層,一旦被逼得急了,惱羞成怒,轉眼就會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麵來。比如後世到了我大清,明史案,南山案,不都是源於此麽?這方麵例子實在太多。

    因此現在的李哲絕不屑於弄這種嘴炮。

    他作為穿越者來到此可不是來炫耀來自後世的網絡嘴炮的技巧的。

    能動手絕不BB。

    李哲已經打算好了要親手用暴力解決一切,因此現在這會兒,方覺遠邀請他一起做這個,他哪裏會有半點激情。

    方覺遠大為失望,李哲看著他,終於不忍多說了兩句,

    “覺遠兄,就像是你們現在去做大事,你們準備具體怎麽做?”

    方覺遠回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廣為散播,發動廣大生員上街遊*行,必要時,我等還可以到元老院前申訴!”

    李哲一聽,“咳!我說覺遠兄,你看你這帖子裏麵,這根本就是罵人!”

    “對啊,就是罵人!”

    “那你則上麵罵的就是當朝諸公,你們到元老院去,難道還要當著人臉罵!”

    “當然要當著彼等麵前,不當著彼等麵前罵,如何能說的人痛心反悔,改正彼等的錯誤。”

    “哎!”

    李哲真心無語了。

    這人都是要麵子的,越是身居高位,越是麵皮重要,你們這樣當著人臉落人麵皮,怎麽可能能說的人反悔,哪怕你說的的確是有道理,人家心裏也讚同,也絕不會大眾廣庭之下扇自己的臉啊!

    你這不是逼著人翻臉嗎?

    好吧,這就是方覺遠,這就是這時代的名士,這些人享受的就是這種酣暢淋漓的快感!如果不當著人麵,他們恐怕還根本享受不到這種戰鬥的激情呢?

    李哲意識到他根本不可能說得動方覺遠。隻好放棄。

    “其實覺遠兄,我這次來的確有要事,要向你打聽。”

    方覺遠雖然沒有說動李哲,顯得異常懊惱,但李哲真的要事情相求,他卻不可能不幫他,忙反問道:

    “何事?”

    李哲問道:

    “我想問安王薨了之後,襄陽郡主現在如何,可曾還在她自己的府中。”

    方覺遠細細回想,

    “哎!的確,好像已經多日未曾聽聞郡主的消息了。我隻是好像依稀聽聞,好像新君即位,和郡主並不是很親善,郡主惡了新君,被王爺罰在宮內禁足了。”

    說罷,方覺遠立馬怕了自己大腿道:

    “哎!就是,一定是郡主看不慣這新任王爺行為,郡主那是何等樣人,怎麽可能會和他們同流合汙,一定是那新王爺看她不順眼,硬將她關了起來。”

    “嘿!這二王子篤信武力,擅動刀戈,連自己親妹妹也不放過,真是——哎!狼子野心!”

    方覺遠嘴裏醞釀了半天,竟然連這種詞都說了出來,可見對這新任安王的二王子的痛恨!要知道方覺遠身為名士,講究君子絕交不出惡言,輕易不會說出這樣的惡言惡語,更何況這說的對象還是儒家講究的君!

    天地君親師,君的地位在儒學士子心裏那是絕對應該高高在上,在心裏想也不行,可見方覺遠心裏潛意識中竟是已經不把這新任安王當做是自家君主了。

    那二王子趙世傳,若是知道了自家在文壇士子心裏竟然都是這般景象,恐怕也要有幾分懊悔吧!

    “您放心,我馬上就托人進宮打聽,一定為你聯係好郡主!哼,那幾個王子,還真以為能一手遮天麽?”

    看李哲的確是焦急,方覺遠拍手應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