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年關，若在中原，必定是處處飛雪時節，但是在天竺，卻並沒有那麽寒冷。天竺次大陸的氣候就是這樣。這裏的人根本無法理解沁園春雪的那種情懷。

    李哲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到天竺，回到熟悉的孟州。

    不過比起幾個月之前從孟州意氣風發上船前往金陵的那時，這次歸來的這個李哲沉默了許多。

    這次出去讓他經曆了生死，同時也讓他見識到了中央朝廷官員對他的冷漠，如果說寧王的突然襲擊讓他意外，更讓他感受到驚恐和憤怒的話，那麽這種冷漠，更讓他認識到他李哲雖然在天竺的地位已經舉足輕重，但在整個天下，卻還遠遠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麽重要。

    區區的大宋的安南省地方官員就敢因為一己之私軟禁他天竺的整個使節團數千人。

    那麽在那些金陵的大宋的真正的內閣大人物甚至那位皇帝陛下眼裏，天竺是不是就是真的無足輕重？

    攝政公主親自前往城門接了李哲，並第一次毫不避嫌的將其帶進宮裏。

    一路上看著李哲陰著臉，公主擔心的問道：

    “駙馬可還在怪我？”

    “怪你？”李哲一驚，轉回頭道，“為什麽？”

    公主自責的答道：

    “若不是我讓你帶隊前往金陵，也不會有這麽多事？”

    說完臉上還露出李哲從未見過的猙獰之色，道：

    “駙馬隻管放心，這次駙馬遇襲，就等同於向天竺開戰，這次不管朝廷派出誰來，我天竺也絕不會肯與他罷休！”

    李哲一驚，問道：

    “事情都差清楚了了，真的是寧王？”

    公主橫眼道：

    “管他是不是寧王，總之的確是寧王手下的出手，哼！虧他們還想到弄出來一群海盜，但都連朝廷的南洋艦隊都親眼撞見，哪裏還容得他抵賴。說起來這屆寧王還算是我們的叔父呢，虧得他下出這麽狠的毒手。”

    李哲皺眉，

    “可是他為什麽要襲擊我們，動機在哪裏，查清楚了麽？”李哲總覺得這襲擊與自己有關，但是整個艦隊上萬人，寧王動用的兵力也不下於此，這麽大的動靜，真的隻是為了自己麽，這明明說不通麽？

    即便是李哲自己再過自大，也覺得這根本說不通。

    更何況寧王和安王同為大宋藩屬，平素裏無冤無仇，即便是有一定的競爭關係，那也是在正常的藩屬之間的競爭，遠不止於走到這種地步。

    雖然這次襲擊弄得李哲很窩火，但是最基本的頭腦李哲還是清醒的。

    這次襲擊，不管從哪裏說去都沒有足夠的理由，他不會不清楚這樣做的後果，除非寧王自己瘋了，但是從外在的跡象看，這個又絕不可能，當今寧王，雖然不能和武宗那種千古明君相比，但是也算是一代賢王，這幾年來，寧王藩的治政也算是條理有序，絕對不是一個瘋子能做出來的。

    那麽問題就來了。

    寧王到底是有什麽樣的理由促使著他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簡直讓人無法理解，一個正常的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裏麵的緣由不查清楚，李哲幾乎夜不能寐。

    公主靜靜聽著李哲的懊惱，口中默不作聲，她沒辦法跟李哲解釋，那寧王之所以如此喪心病狂，唯一真正的理由就是你啊！

    可以說當日公主一得到遠方傳來的消息，就立刻知道是為了什麽。

    李哲不知道自己是為何，但是公主也是知道的。

    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為你是異人啊！

    皇宋趙氏子弟中一直流傳著的傳說，傳說中能夠一人扭轉國勢，一人足以興國，一人也足以惑亂天下的異人啊！

    李哲心裏知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但他卻不知道穿越者在皇宋有這樣的傳說，因此他也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被趙氏子孫知曉後，給這些皇子皇孫們帶來的震撼了。

    想當年，一代開國帝皇武宗留下的訓示直到如今還在少數最核心的趙氏皇朝子孫中流傳。

    大宋皇帝和三藩曆代藩王，世世代代都流傳著這個核心的秘密。當然這個秘密也不是每個人都全心全意的相信，有像是當朝景興帝這樣不當回事兒的，當然也有像是寧王這樣深信不疑的。

    公主本身同樣也是其中深信不疑的一個，否則不會在確信李哲就是異人之後立刻全力以赴拉攏李哲，甚至到把自己都當做籌碼的地步。

    像公主這樣近水樓台，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像是寧王這樣後知後覺，等他們從天竺的異象中發現了蛛絲馬跡想要拉攏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李哲早已經被趙婕妤牢牢的抓在了自己手上。

    而在拉攏李哲的手段上，趙婕妤還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優勢，那就是她是個女王，她完全不擔心李哲的反噬，她把自己都給搭上了，其他人還能拿出什麽來？而相對於趙婕妤的手段，難道寧王還能將自己的王位都讓給李哲麽？

    所以寧王在知道李哲的身份後就立刻放棄了爭奪。

    既然李哲已經落入了別人的手中，已經不可能再為他所有，想起傳說中異人的可怕，和天竺在短短一年之中的迅猛發展，寧王之所以行此絕命一擊就可以理解了。

    若是李哲落入寧王的手中，公主自謂落入同樣的情況下，恐怕也隻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這就是所謂帝王心術！不為我有，則必不能為他人所有。

    寧王搏命一擊，為的是為寧王藩驅除幾十年的禍患，在他們這種人看來，天竺一旦強大到一定程度之後，轉向東向，圖謀中原幾乎是必然的。

    天下之大莫非我有，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是每一個中原王朝子孫潛藏在心底裏的欲望，區別隻在於有沒有那份力量沒有。

    這樣的心情趙婕妤完全能夠理解。隻是這一點卻又不可能明告於李哲所知了。

    她總不能說是，我們都知道你就是異人，我當初提拔你，信任你，並最終下嫁於你都是因為這個，雖然實情也的確如此，但是這話卻不可能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