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出生的時候也是很可愛的。
    像個瓷娃娃一樣。
    曉月是他的第一個親生骨肉，也是唯一的親生骨肉。
    他將肉團子似的曉月抱在懷裏，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反倒是身為親生母親的黃明秀對那粉撲撲的小嬰兒嫌棄得很。
    坐月子的時候就唉聲歎氣的。
    還怪他的種子不好。
    說要是他的種子好，就可以生個兒子出來。
    結果卻隻是生了一個女兒。
    那個時候計劃生育抓得十分嚴格。
    雖然盧曉花不是盧慶林親生的，但戶口在他名下，那就跟親生的差不多。
    因此，等曉月出生後，計劃生育的人就天天上門做思想。
    要求他們夫婦二人當中的一個去做結紮。
    要不是他們家裏實在窮得揭不開鍋，估計那些人會把他們家裏的所有東西都順走。
    可他們家那會兒實在是窮得跟乞丐差不多。
    估計乞丐乞討的碗都要比他們家裏的碗好一些。
    沒辦法，那些人順東西順不出名堂來，要罰錢也罰不出名堂來，就隻能時不時的上門‘做思想’。
    好在，自從生下曉月之後，黃明秀一直沒能再懷上孩子。
    這才避免了一些曆史上常見的慘劇。
    等到曉月快二歲的時候，一家人終於禁不住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盧慶林雖然是家裏的頂梁柱，什麽重活累活都是他幹的，但也實在沒辦法。
    麵對強勢的官差，他隻能跟著去結紮。
    他結紮之後，身體大不如前。
    但好在曉月懂事，從小到大都不用家裏操心。
    似乎一家人都沒怎麽照顧她，她就長大了。
    回想著這些往事，盧慶林的目光從子瑜身上挪走，又落到了跟在李青峰身後進來的子衡身上。
    子衡五歲多了，長得雖然沒有他妹妹那麽肉，但小臉蛋也是圓乎乎的，可愛得很。
    曉月五歲的時候也還有點肉。
    臉蛋生來就是圓圓的，不是現如今爛大街的瓜子臉。
    她那雙撲閃的大眼睛也像眼前的子衡一樣，總是閃爍著明亮的光彩。
    隻是，他的曉月沒有子衡的命好。
    子衡雖然沒了媽媽，隻有一個爸爸。
    可子衡的爸爸偉大啊。
    帶著他們兄妹二人，愣是將原本捉襟見肘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子衡也養得精神奕奕的，每天都無憂無慮。
    可他的曉月卻在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被當成‘傭人’使喚了。
    明明走路都還不怎麽穩當，個頭都還沒有掃把高呢，就已經會幫著家裏打掃衛生了。
    她要是不做，黃明秀就說她懶。
    說誰誰家的女兒怎樣怎樣勤快。
    殊不知，她口中的誰誰家的女兒是個足足大了曉月十歲的大姑娘。
    別人家的孩子在入學之前，都隻是象征性的幫家裏人打打下手。
    比如上山砍柴的時候幫著扛一根小小的木頭就算很乖巧懂事了。
    或者是家裏人做事的時候在一旁不吵不鬧，偶爾幫著遞點東西就算非常了不得了。
    可曉月不是這樣的。
    曉月還沒上學，就先進山放牛了。
    她那會兒甚至都還沒有小牛崽高呢。
    也不知道是她放養牛，還是牛在放養她。
    這些都是曉月小時候的事情。
    等後來曉月長大了，家裏人便愈發不將她放在眼裏。
    呼來喝去，動輒打罵。
    當真是活得連狗都不如。
    狗抓了獵物，主人會讚揚幾句，會獎勵一些骨頭吃。
    可曉月做了其他女孩子完全做不到的農活粗活，卻隻會換來嫌棄。
    嫌棄她還不夠勤快，嫌棄她還不夠努力。
    嫌棄她不是男孩子，更嫌棄她賺不到錢。
    盧慶林想著想著，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這會兒才恍然發現，他的曉月不是死了，是解脫了！
    因為他們這一大家子，從來沒有誰在乎過曉月。
    即便是他這個親生父親，從前也對曉月所遭受的苦難視若無睹。
    雖然他從未做過任何傷害曉月的事情，可是，身為父親，卻對曉月的苦難無動於衷，那他跟幫凶有何區別？
    但凡他在曉月受苦的那些日子裏站出來態度強硬的說幾句，估計曉月的日子都會好過一些。
    可他沒有。
    他什麽都沒做。
    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不參與，也不阻止。
    甚至，他都沒有將自己那份愚蠢的父愛分一點點給曉月。
    為了博得好名聲，他一個勁的寵盧曉花，把好吃的好穿的都給了盧曉花。
    卻連一雙襪子都沒給曉月買過。
    仔細回想起來，曉月從小到大似乎都是破破爛爛的。
    曉花則是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兩相對比之下，不知情的人估計都會以為曉花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曉月則是撿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