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送走了不小心咬上鉤的鱷魚，小太陽又釣上了兩條不大不小的魚兒。
    加上一些調味料和配菜，簡單燉煮之後，就是豐富的一餐。
    小太陽吃的開心極了，一點都沒有“想仙尊”的樣子，還詢問他吃完之後能不能再得到一份冰激淩。
    作為小孩子，對甜食之類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
    吃完飯，就上了小船。
    坐在上麵的馬紮，隨著水流慢慢前進。
    姬扶搖坐在前麵，林蕭站在後麵，偶爾將船槳伸入水麵，微調前進方向。
    他忽然有點想唱歌。
    但仔細想想，還是換成了東域本土的民歌。
    歌詞講的是參軍兩年的丈夫回家，和妻子重新熟悉的故事。
    剛一開嗓，少女含笑的視線就投了過來。
    到了女聲的部分，她隨著節奏開口，美好的嗓音穿透了兩旁的林葉。
    微風，水波。
    隨著時不時從前方傳來的香味，聽著足夠美好的情歌對唱，腳邊還坐著美滋滋吃雪糕的小太陽，林蕭心中豁然升起一種“就讓這條河一直流淌下去”的衝動。
    不過人總是要往前看。
    開始負起責任後，他就很少會誕生這種想法了。
    林蕭又劃了一下槳，看水波向後蕩漾。
    一首歌唱完，姬扶搖站起身子，接過了劃槳的任務。
    她一直都是傾向於公平的。
    就算是身為女性，也沒太多占便宜的想法，偶爾也會做出很衝動的動作。
    林蕭將漿交給她，取出留影石，不時拍一拍前方，拍一拍她。
    “這條船帶回去吧。”
    “山上有地方能用？”
    “沒有，不過小神獸們的亞空間裏有。”
    “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扶搖。”
    “嗯。”
    “為師來之前，曾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能感覺到。”
    “有時候幹脆想著不來好了，反正你也能隨時傳送回來。”
    “但最後還是來了。”
    “會忍不住想你。”
    “我也會。”
    “還記得我說的那個猜測嗎，”
    林蕭頓了一下，又道，“也許前世我們就在這裏私奔了，再也沒有回獨峰山。”
    “所以你想說那是錯的？”
    “愛一個人怎麽會有錯，錯的是我，愛上了太多的人。”
    “也不肯放手？”
    “對，我就是這麽自私的人。”
    “你覺得這對嗎？”
    “不對。”
    “那還要繼續？”
    “要。”
    “……”
    身後沒有再傳來聲音。
    林蕭閉上雙眼，腦海中出現的，都是少女一次次確認自己的想法，踏上自己的道路。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
    堅韌，確信，以及對自我想法的絕對執行。
    正是如此，她的身影，才顯得那麽具有魅力。
    不斷學習，前進的模樣，才顯得那麽寶貴。
    林蕭也一如既往支持著她的決策，承認她的行動具備著正確性。
    但這一刻，林蕭想讓她選擇不對的事。
    即使這在此方世界並非錯誤，即使這在其它修士眼裏都很正常。
    但放在他們兩個眼裏，錯的就是錯的，就算事出有因，也無法遮掩錯誤的存在。
    雖然就算不說這些事，少女也會跟他回到獨峰山，過上五個人的共同生活。
    但有些事，不說出口，永遠得不到解決。
    “我知道，”
    林蕭繼續說道，“會變成現在這個情況都是我的原因，我已經不能沒有你們了，如果失去了任何一個……”
    “所以我們隻能順從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難道還有其他選擇？”
    林蕭閉上雙眼。
    和數學不一樣，生活中的許多事並沒有完美解法。
    他現在，就隻剩下胡攪蠻纏這一個辦法了。
    “其實，”
    船槳挑動水波，身後傳來少女略帶幾分嘶啞的嗓音，“師尊今天願意跟我說這些話，我很高興。”
    “你跟我說完那個猜測後，我就在想，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或許真的會做這樣的事。”
    “但如果我不開心，您也會為我做同樣的事。”
    “我們幾個的關係，或許就一直這樣分分合合，不斷糾纏，又不斷後悔，重啟。”
    “我想要的太多，也不講道理，說服不了內心的自己。”
    “如果這些話不說出來，再過幾百年，也許我們還會開啟三周目。”
    “也許？”
    林蕭抓住了話題的關鍵，“什麽也許？”
    “你平時那麽聰明，難道猜不出來？”姬扶搖笑了起來。
    “我……”
    林蕭張了張嘴，乖乖承認，“我不敢猜。”
    “笨蛋。”
    “對，我是笨蛋。”
    “自私，膽小鬼。”
    “你說的都對。”
    “已經連反罵都不敢了？”
    “你想怎麽罵我都可以，誰讓我真是呢？”
    “不是。”
    “罵完又幫我辯解？”
    “誰讓我離不開你，以後的生活還要跟你過呢？”
    “等一下，扶搖，為師要確定一下。”
    “說。”
    “你答應了？”
    “我從沒拒絕過。”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介意和其他人共同分享為師……”
    “當然介意。”
    “……”
    “但你要對我好一點，不，是對我們好一點。”
    “隻是這樣？”
    “覺得很簡單？”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林蕭忽然有些語無倫次，各種情緒衝上腦海，讓他一瞬間失去了判斷事情的邏輯。
    姬扶搖將手中的漿交給小太陽，從後麵攬住他的脖頸。
    貼在耳邊的話，有些許的無奈，還有幾分的滿意。
    “誰讓我這麽愛你，而你又那麽愛我呢？”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術法，輕而易舉就讓人紅了眼眶。
    林蕭扭過頭去，看她淚眼婆娑，眼睛的妝花了一大片，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
    “不許你再說話。”
    唇間一點清涼，少女伸出食指，點在他的唇上，幽幽道，“我們之間不許撒謊，所以你說你自私，很蠢，我可就當真了。”
    “……”
    “我也沒那麽好相處，以前說是壞女人，就真的是壞女人。”
    “……”
    “如果師姐妹和小神獸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我也會說他們，也有可能會罵。”
    “……”
    “還有你，沾染了我，就等著什麽事都被橫插一腳吧。”
    “……”
    “以後要是有了孩子，我也有可能不會在意，大部分時間都是你帶。”
    “……”
    “還有還有……”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
    直到小船逐漸來到拐角，吹到臉上的風，開始多了幾分冷意。
    最後一句話，才落到耳邊。
    “可以嗎？”
    “巴不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