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身後，一張幹枯得猶如風幹牛肉般的臉貼在了玻璃上，鼓出來的眼珠子直直望著宿舍裏麵，喉嚨裏發出破風箱一樣的聲音，嗬哧，嗬哧。
    「嗚嗚」其他四個人已經是瀕臨崩潰，嗚咽著要哭出來了。
    蕭暮雨心髒幾乎是在胸腔裏撞擊著，一陣陣發疼。
    “它，它在幹什麽？”蕭暮雨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了。
    沈清秋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神色卻很鎮定，側眸看著蕭暮雨，用氣音道：“它在找人。”
    “什麽人？”
    沈清秋沒說話，蕭暮雨想到了什麽，臉色微變，“你是不是看到它的眼睛了？”
    沈清秋伸出食指壓在了她唇上，低低噓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眉眼間還帶著些許笑意，隨後伸手捂住了蕭暮雨的眼睛。
    蕭暮雨心頭發涼，那東西進來了！
    尖叫聲此起彼伏，一股腐敗的酸臭味在宿舍裏彌漫開來。
    眼睛被沈清秋緊緊捂住，可是她的鼻子耳朵卻依舊敏銳。
    隻聽一股冷風吹過，沈清秋動了起來，其中有匕首和硬物撞擊的聲音，還有沈清秋慣有的又冷又傲的語氣：“滾開，離她遠點！”
    沈清秋沒有閉眼，也沒避開它！這個認知讓蕭暮雨徹底失去了冷靜。
    看了那個東西的眼睛會有什麽後果，她還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她不能讓沈清秋一個人去麵對。
    這個她明明很清楚不懷好意的女人，就像那天黃昏的相遇一樣，完全不容她拒絕地闖進了她心裏，趕都趕不走。
    就在沈清秋動手後，蕭暮雨握住了她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攥在了手裏，也就看清了眼前的狀況。
    四個本來躲在被窩裏的女孩全都坐了起來，直愣愣盯著蕭暮雨和那個從窗戶裏探進半個身子的幹屍。
    沈清秋匕首在那幹屍脖子上豁開一道深深的口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隻是察覺到蕭暮雨的動作，她臉色一下就變了，不可思議地扭過了頭。
    與此同時那幹屍一雙空洞的眸子發出瑩綠色光芒，迅速鎖定了蕭暮雨，讓蕭暮雨當下就有一絲暈眩，仿佛魂都要被抽走了一樣。
    無數場景在腦海裏走馬燈一樣掠過，各種意外死亡的形式，五花八門，唯一不變的是，主角都是她自己。
    但這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沈清秋抓住了宿舍上下床的欄杆，一下就翻了上去。
    隨即一躍而起匕首連根沒入它的右眼，狠狠把本來就縮的隻有綠豆大小的眼珠子給它摳了下來。
    她咬牙切齒道：“我說了讓你離她遠點，讓你看，我挖了你狗眼！”
    “嗷！”一聲嘶吼在312宿舍久久回蕩，這高瘦幹癟的幹屍一下子就把身體縮了回去，捂著臉在外麵跟踩高蹺的人站不穩了一樣，搖晃著到處亂竄。
    說來也奇怪，這麽大動靜，除了她們宿舍鬼哭狼嚎，其他宿舍都很安靜。
    “嗬，哈！”一股狂風席卷而來，那幹屍混雜著一堆枯枝落葉再次從窗戶裏伸了進來，裹在他身上的裹屍布滿是髒汙，破破爛爛掛在身上。
    而那張褐色幹癟的臉在破布中露出來，張著嘴嘶吼著，幾乎就要貼到沈清秋臉上了。
    這一下太過於驚悚，四個女孩子抽搐了下全都軟了下去，尖叫聲終於停了。
    沈清秋皺眉偏頭，又是幹淨利落地一刀，陰鬱道：“你再敢來，我今天不把你另一隻眼睛摳出來，我就不姓沈！”
    大概是沈清秋氣勢太盛，動作太狠。這幹屍即使不甘，也趕緊縮了回去，狂躁地吼了幾句，竟然真得退了出去。
    沈清秋警惕盯著它，冷聲道：“給我把窗戶關好！”
    “砰！”玻璃窗一下闔上撞得砰砰直晃。
    蕭暮雨：“……”
    “蕭暮雨，你是吃錯藥了嗎？你剛剛幹什麽？”
    蕭暮雨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一向在她麵前言笑晏晏，好像沒脾氣一樣的沈清秋劈頭蓋臉衝她冷罵道。
    從來沒見沈清秋對自己這樣過，蕭暮雨一時間微張著嘴，愣愣看著對方。
    模樣青澀的沈清秋一張臉沉得發黑，眼神也是冷冰冰的，細長的眉眼緊皺著，聲音也是冷得掉冰渣子。
    蕭暮雨卻不合時宜想到，難怪連鬼都怕沈清秋，這女人發起脾氣來，的確挺嚇人的。
    眼看蕭暮雨一言不發，表情都沒變盯著自己，沈清秋心裏那股火越發大了。
    她自鼻腔裏發出一聲冷笑：“你要是想死，不用這麽趕著找那東西，我現在就能成全你。”
    蕭暮雨看著她，目光往她手裏匕首上一掃，淡淡道：“你想怎麽成全？”
    沈清秋氣得呼吸一窒，緊咬著牙連吸了好幾口氣。
    “你讓我別看它的眼睛，你呢？”看她氣得快要發抖了，蕭暮雨語氣緩了點，問道。
    “我已經避不了了，難道還不能讓你躲一下嗎？你非要拉開我的手！我之前和你說的話你有聽進去嗎？”越說沈清秋越氣。
    “你這麽害怕它嗎？剛剛你動手挖它眼睛，衝著它叫罵，可是一點都不猶豫的。”
    蕭暮雨發覺自己被她罵的狗血淋頭，卻一點氣都沒有，反而忍不住眼裏有了些許暖色，聲音也柔和了。
    沈清秋眼睛都被氣紅了，雙眉一豎，咬牙切齒地道：“我怕的是它嗎？我怕的是你被它……你應該知道被它看到了那瞬間的感覺，它今晚目的不是殺人，是在選人。
    你一進來就和駱子豪扯上關係了，我又親眼目睹了他摔死，你別跟我說你心裏沒想法。
    班上人那麽怕我們，不就是說明我們很可能就是下一個倒黴鬼嗎？
    這個副本眼下還沒有殺機，你知道這麵臨的會是什麽嗎？那些畫麵，還有場景……”
    “我知道。”蕭暮雨語氣難得溫和，“因為知道，所以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沈清秋原本還要說什麽，卻發現所有的話，所有的氣憤，都被這句話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塞了回去。
    沈清秋表情變得複雜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蕭暮雨。
    “既然你說了我們兩個很可能是倒黴鬼，那遲早都要經曆的。我們是隊友，應該一起麵對，單獨行動反而會更危險。再加上你受傷了，我更不放心你一個人。”
    說完，她輕輕笑了下，“實話說，你發起脾氣來挺嚇人的，估計它就算選了我，也不敢怎麽樣。”
    沈清秋莫名覺得有些難為情，聲音也放低了，“a級副本的鬼怪會更難對付，剛剛它有實體，我並不怕它。可是如果那些殺機來的是意外，我怕我保護不了你。”
    說到這，沈清秋有些焦躁。
    “你查到什麽了？”蕭暮雨不由問道。
    沈清秋反應這麽大，肯定不是因為副本變成了a級就擔心，聽她語氣，是知道了些東西。
    “七班的學生，死了三個。駱子豪是跳樓，一個月前死的一個男生，是學校外牆脫落砸死的，還有上上個是女孩子，走在路上被足球砸中後腦當場死亡。”
    都是在學校裏可能發生，但是完全不應該如此高頻率的意外事故。
    “你是說，意外和選中有關係？”蕭暮雨略有些詫異，沈清秋查到了這麽多嗎？
    “對，每天晚上，都有一次挑選，形式不定。這個學校，就是一個獵場。”沈清秋吸了口氣，緩聲道。
    “你怎麽知道的？”蕭暮雨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了。
    沈清秋抬眸看了她一眼，表情略有些一言難盡，然後點開控製麵板。眨眼間，她頭頂冒出了兩個閃著金光的兩個字。
    蕭暮雨微微張大了嘴，最後噗嗤笑了出來。
    “你別笑我，你應該也有的。我當時也是被你說的話提醒了，點開發現竟然是激活狀態的，就成這樣了。”
    沈清秋頭上頂著的不是其他的什麽，而是在之前副本裏獎勵的榮譽稱號，校霸。
    此刻那個稱號還有了解釋說明，校霸，稀有度：s，通關中，武力輸出15000/s可以獲得。所謂校霸，學校的霸王，鼎鼎有名的社會姐，氣場兩米八。
    激活校霸頭銜後，學生怕老師愁，自帶威懾力，欺男霸女無往不利，鬼都怕你！
    蕭暮雨看得越發想笑，“所以你真的拿它欺男霸女去了？”
    沈清秋盯著她，嘴角微微一撇，“欺男不假，不過霸女，你讓我霸嗎？”
    蕭暮雨斜了她一眼，“那你剛剛那些訊息都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
    “嗯，瞄著上廁所落單的，拖進廁所裏按在牆上逼問。他們怕我的很，不用怎麽威逼就顫巍巍全交代了。”
    蕭暮雨失笑不以，不愧是沈清秋，簡單幾句話，她已經有畫麵感了。
    “不過選人的事是我猜測的，在他們記憶中隻是晚上做了場噩夢，夢裏麵出事的人，通常現實中也出了事。”
    沈清秋在不小心看了那個木乃伊的眼睛後，就聯想到了這個。
    蕭暮雨看了眼窗外，沈清秋說的應該沒錯。
    “說來你這個校霸頭銜用處真不小，我和甜甜在班裏旁敲側擊，怎麽問大家都三緘其口，倒不如你拖人進廁所來得快。”
    “甜甜？”沈清秋突然反問了一句。
    蕭暮雨一愣，有點不明所以，結果校霸沈清秋同學皺著眉，眼裏都是委屈，“你和她認識才多久，你就叫她甜甜了？我們朝夕相處，紅線都牽了，你卻總是連名帶姓喊我。”
    蕭暮雨無語道：“這是你的關注點嗎？”
    說完滴得一聲響，宿舍裏燈滅了。
    沈清秋知道場合不對，伸手拉住了蕭暮雨，盯著窗外一步步退到她們的床邊。
    那個高瘦的影子還在那，不過不是站在她們這裏，看樣子是隔壁宿舍。
    “看來不止我們。”蕭暮雨喃喃道。
    “七班的都在選擇範圍內，具體會發生什麽，那個學生根本就說不清楚。但是今晚，我們肯定不得安生。”
    沈清秋低低說著，然後想了想叮囑道：“晚上還有一場硬仗，先休息。”
    蕭暮雨不得不佩服她，心真大。那個鬼東西就在外麵遊蕩，她還能休息。
    但是沈清秋說的沒錯，於是她脫了鞋子躺到床上去了，“你傷還沒好，更要歇一下。”
    沈清秋嗯了一聲。
    宿舍裏燈熄了後，她們反而適應了黑暗，外麵的微光流淌進來，讓蕭暮雨還能模糊看到沈清秋的眼睛。
    她的眸子裏亮晶晶的，很漂亮，可是總覺得藏了點蔫壞。
    然後她就看到盯著她看的人，很自覺甩了鞋子也跟著躺她身邊了。
    蕭暮雨睜大了眼睛：“沈清秋，你幹什麽？”
    沈清秋眨了眨眼睛，低低道：“歇一下。”
    蕭暮雨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很恐怖的場景，愣是被她攪得什麽都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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