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不該歸來的故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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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暮雨看完屍體後,目光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逡巡,每一個人的眼神,四肢動作,哪怕是麵部細微的肌肉動作,她都沒放過。
沈清秋心裏已經反應過來蕭暮雨這麽匆忙出來的原因了,她不僅僅是想看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更想知道看到這場景的人會有什麽表現。
兩個玩家的隊友已經出麵了,而另一個死者的家人卻還沒出現。
一個年長的老人被一個年輕男子扶著,一臉肅穆地走到了屍體前麵。
“村長,是姚阿爹家的老幺。”
村長目光先是往兩個玩家身上看了一眼,隨後才看著地上已經斷氣的本村的村民,續著山羊胡的他盯著屍體看了足有半分鍾,抬眸環視了一眼村民,大家紛紛別過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村長也隻是看看,很快收回目光語氣嚴肅道:“不幸中的萬幸了,阿生,他家的人呢,怎麽還不快點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能耽擱時辰了。”
蕭暮雨抬眸看了眼這一老一小,這個老者是村長,但昨晚出來的不是他。
蕭暮雨不由想到那個穿著罩袍的女人,而另一邊的阿生在聽了村長的話後,點了下頭轉身就離開了。
周圍圍觀的人群中,玩家和npc很自覺地分成了兩撥,蕭暮雨看著那些村民,有的人眼神呆滯,也有的人眼裏是藏不住的恐懼,還有的是慶幸。
但是無論是什麽表情,蕭暮雨都覺得,他們並不驚訝。
很快那個叫阿生的男子帶回來一個年輕女人,女人雙眼紅腫,精神十分萎靡,看到地上躺著的男人時,閉上眼低頭嗚咽著。
“你公婆呢?怎麽就你來了?”村長皺了下眉,顯然有些不滿。
女人哽咽著艱難道:“公爹婆婆受了刺激身體扛不住,就讓我來傳個話,該怎麽做都由村長和虔婆婆做主,我們都聽著。”
村長聞言鬆了口氣,表情也和緩了一些,“人死不能複生,回去多照顧你公婆,這裏我就替你家辦了。”
女人聽罷彎了一腰,“謝謝村長,蕭暮雨看著女人和村長,聽著他們的對話。這時蘇瑾低聲湊過來,拉了拉蕭暮雨的衣服,“蕭隊,你看那裏。”
蕭暮雨不動聲色順著蘇瑾悄悄指過去的手指看去,在人群後方偏西的位置有一顆很大的棗樹,棗樹後麵露出了一點東西。
蕭暮雨仔細看過去,是一隻黑色的布鞋,鞋子似乎不怎麽合腳,大腳趾的位置鼓起來露出裏麵灰色的毛刺,被磨損的很厲害。
沈清秋同樣看見了,她往後撤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陳楷傑,嘴唇輕動了幾下,陳楷傑會意,趕緊把東西遞了過去。
沈清秋看了眼蕭暮雨,在她掌心寫下幾個字,蕭暮雨頷了下首,又握住了沈清秋寫字的手指,輕輕捏了下。
沈清秋眉眼一彎,忍不住抿唇笑起來,隨後不動聲色地往後挪,退到了隊伍後方,眨眼睛就消失在人群中。
不僅是沈清秋,蕭暮雨發現有隊伍也少了人,雖然她記不住每個人長什麽樣,但是昨晚選房間時,她已經記住了各隊的人數。
這麽多隊伍同時參加遊戲,昨晚遇到怪事的不可能隻有他們。
沈清秋身上穿著的是隱身鬥篷,這是陳楷傑最得意的卡片了。
借助隱身鬥篷,沈清秋可以毫無顧忌地把所有人的動向收入眼底。
但是現在她的目標是那個躲在樹後麵的人,但是沈清秋發現她過去花了不過一分鍾,那個躲在樹後麵的人就已經不在了。
她沒有靠得太近,因為下雨地麵還沒幹,那邊泥土鬆軟會留下腳印。
而那個在這裏蹲著的人,已經留下了兩個腳印。看形狀大小不像是男人的腳,鞋子尺寸大概是和蘇瑾差不多。
沈清秋又仔細看了下腳印深度,泥土邊緣翻起,因為是蹲在這裏,一隻腳印很淺一隻比較深,采取的好像是半蹲姿勢。
玩家不應該會躲在這裏,所以可以肯定是npc,沈清秋本來還準備靠近再看一下,突然神色微凜,快速往後撤了一步。
然後她感覺都愛了空氣中有一股很輕的風吹過,有人路過了。
她倒是不驚訝,因為走到這一步的玩家都有本事,隱身工具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但是過了片刻,沈清秋發現那兩個腳印一點點被人抹掉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這規則還沒摸清楚,就有人在心裏定了規則了。
她並沒有阻止,隻是看著那顆棗樹,其實這裏有兩顆棗樹,一左一右剛好對著第一排最左側的一間房,也就是他們隔壁。
這人躲著的棗樹明顯要粗壯許多,葉子也比較繁茂,在棗樹幹上,沈清秋看到了一抹黑色的痕跡,前端卵圓形然後被拖長,變淡,看起來像是木炭的顏色。沈清秋伸手比劃了一下,然後就離開了。
隱身鬥篷隻能能持續十分鍾,眼下時間沒到,她可以在村子裏溜達一下,看看有什麽別的信息。
村裏的房子除了昨晚沒人選的房子,基本都已經是門戶大開,隻有一家除外,就是昨晚出來的那個古怪女人的住所。
因為現在天亮了,沈清秋看得更清楚了,她注意到別人家裏都掛著八卦鏡,這古怪女人的房子上麵卻是幹幹淨淨的,和玩家昨晚選的空房子是一樣什麽都沒有。
因為門關著,沈清秋不好闖進去,在窗戶那裏聽了一下,沒有什麽別的動靜。
隱身時間有限,沈清秋隻停留了片刻就離開了。死者姚原家是第四排右側那四戶人家中最右邊的一家,一路過沈清秋就在門口聽到了哭聲。
村裏死了人,而且死得這麽離奇,按理說村民應該是議論紛紛才對,但是沈清秋一路轉過去,基本各家各戶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沒有一個人討論這件事。
唯一聽到的了,也隻有兩個女人在水井邊打水時小聲說了一句和村長一模一樣的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所以沈清秋決定在姚原家裏好好看看,她輕手輕腳走進去,眼前的房子結構和他們都相差無幾,在桌上擺了一個茶壺和五個杯子。
沈清秋之所以留意茶杯數目,是因為昨天他們看到的兩個房間,一個是他們的,一個是第一個打開門的隊伍,茶杯數和人居然是匹配的。
而一路過來,看到的杯子數目多的7個,少的隻有兩個很顯然是有問題。
而死者姚原家裏有五個杯子,可是屋裏已經有五個人了,分別是姚原的妻子,爹娘和兩個女兒。沈清秋不知道有沒有特別含義,但是都留了個心眼。
屋裏傳來老婦人的啜泣和老漢歎氣的聲音,是姚原的父母,姚原的妻子就低著頭行屍一樣呆呆站著。
兩個小女孩迫於屋裏的氛圍瑟縮站在女人身後,一言不發。
“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為什麽偏偏就我兒子遭殃,為什麽啊。”
老婦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咱家就隻剩下這一個獨苗了,這麽多人為什麽不是別人。”
她哭訴著,老漢躺在床上喘著粗氣,“這就是命,是孽債。”
“如果真有孽債讓我這糟老太婆還就好了,為什麽要禍害了老幺啊,我的三個兒子啊,就都沒了,咱家絕後了啊。
不要我這糟老太婆,怎麽不帶走你這掃把星,還有這兩個沒用的死丫頭。但凡你爭點氣,生個男娃,也不至於讓我這老兩口沒指望。”
她越想越痛苦,拍著雙手一邊罵一邊哭,聲音並不高,她在刻意壓抑著,旁邊女人和孩子聽了也沒什麽表情,就是默默看著腳下落淚。
沈清秋了,表情頓時就黑了下去,黛眉緊蹙,那雙淺灰色的眸子裏毫不掩飾她的鄙夷和厭惡,又是封建糟粕的惡臭副本,讓人很不舒服。
“別嚷嚷了,你是忘了虔婆婆說的話了嗎?”老漢兒咳嗽幾聲,瞪著眼睛罵道。
“記得又怎麽樣,老幺還是沒保住,我還怕什麽?那……你,你說,老幺怎麽死的?”老婦人想到了什麽,連忙問女人。
女人這下抬起了頭,想到那場景,紅腫的眼睛微微睜大,瞳孔裏的恐懼和慌亂難以掩飾,“打死的,姚原和另一個男人是被活活打死的,骨頭都打斷了,另一個女人,摔死了,摔破了後腦勺。”
老婦人聽罷身體劇烈一顫,“又是……又是報複,可是我們又沒有打死那兩個孩子,幹我們什麽事,冤有頭債有主,憑什麽不去找……”
“閉嘴!”姚老漢猛然把手裏端著的杯子連茶帶水砸了出去,這暴怒的舉動總算讓老婦人把要說的話咽進了嘴裏。
她臉色也有些畏懼,囁嚅著不再說話,隻是低聲哭泣。
沈清秋不由皺起了眉,捏緊拳頭,正關鍵的信息卻不能說。
不過應該係統的設定,如果這麽簡單說出來,這事情也就太簡單了。
眼看時間快到了,沈清秋隻能選擇先離開。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餘光卻瞥到了女人背後的兩個小女孩,那兩個小女孩咧著嘴不是在哭,分明是在笑。
那笑意不是小孩該有的笑,毫無純真和可愛,反而透著世故的陰險。
但是沈清秋再看,又很正常了。
她心裏微微一沉,迫於時間關係,她快速退出房間。
踩在了隱身鬥篷失效的最後一秒,沈清秋回到了蕭暮雨身邊。
場麵有些混亂,隊友出事的兩個隊長此刻正一臉低沉地看著村長,身後的兩撥隊員也有些劍拔弩張。
“怎麽了?”沈清秋問到。
蕭暮雨看到沈清秋回來,鬆了口氣,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確定沒事,才開口道:“村長要求處理兩個人的屍體,他說這是無晦村的規矩。這三個人的屍體都需要村裏的虔婆婆處理後才能送去特定地方安葬。他們兩個人正在和村長交涉。”
“他是我們的隊員,作為隊長我要對他們負責,哪怕人已經沒了,骨灰我們也該帶回去,村長您這個要求我們不能理解,為什麽需要您來處理?”開口的是女人的隊長,他雙眉緊蹙,神色沉痛又不解。
“還真是好隊長啊。”沈清秋低低說著,眼裏卻透著一絲嗤笑,其實這個隊友的死亡他們昨天晚上就已經預知了。
走到這個份上,每個人對生死早就有預料,隊友一旦死亡,注定是留不下任何體麵,屍體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更何況,每一個人都明白,在副本裏違背npc是存在極大風險的。
他這樣做,隻不過是為活著的人爭取最大的利益,無可厚非。
村長掃視了他們這群人,臉色有些低沉,“如果你不想你們這些人死的更慘,最好答應。外麵那群活屍看到了吧,如果不處理,那將是你們看到的最平和的日子。”
“老頭子言盡於此,但是為了對村子裏的人負責,你們要不答應,就請帶著你的朋友離開吧。”
兩個人當然不會離開,彼此對視一眼,讓步了。
“把屍體抬到祠堂去吧,待會兒請虔婆婆。”村長說完看著蕭暮雨他們,“你們的情況我也已經知道了,你們可以留下來,但是請記住不要嚐試離開村子,天黑後都老老實實待在屋裏,不然後果自負。
另外,我們村子不大,養不起這麽多人,你們想吃飯就得幹活,村子裏的這堵圍牆已經不安全了,給你們一天時間,把院牆拆下來重新做。”
村長說完指了下阿生,“你和他們說一下要求,提醒他們務必要做好,不然沒飯吃已經是最值得慶幸的結局了。”
阿生點了點頭,“跟我來吧。”
蕭暮雨和沈清秋看了看彼此,跟了上去,七支隊伍,活屍林出來應該就折了一些人,昨晚又死了兩個,目前一個共36個人,多的隊伍有六個人,少的隻剩下四個人了。
等到走完,人群中已經有些騷動了,這村子不大,但是圍牆長度卻超乎預計。
而蕭暮雨他們也明白了為什麽要修圍牆,在牌坊那邊還沒注意,往後麵走,蕭暮雨才發現這一人高的圍牆已經隻到她鎖骨處了。上麵的磚硬生生被削……不,是被人撓掉了一層。
圍牆都是用黃泥磚壘成的,長度大概有五百多米,要是先拆再建,這一天工作量巨大。
一群人臉色都開始變了,“這是要我們當苦力了?”
阿生隻當沒聽見,他指著眼前的圍牆,臉上不再是麵對村長時的恭敬謙和,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濃濃的陰鬱之氣。
“這些所有有抓痕的泥磚都要換掉,新磚頭我們會提供,然後把它們換掉,但是注意了,拆下來的轉頭必須盡量完好,損壞過多的話,後果你們承擔不起。天黑之前必須建好,記住,必須建好。”
“那如果建不好會怎麽樣?”有一個矮個子男人顯然有些不爽阿生的語氣,冷冷問道。
阿生看著他,良久後露出一口牙,雙眸眯起,眼尾上揚,低低笑道:“放心吧,不會建不好的,隻要材料足夠多,總能建好的。”
可這話在蕭暮雨聽來完全不是寬慰,什麽叫材料足夠?
威脅他們天黑前必須建成,怎麽又說不可能建不成?是足夠相信他們嗎?
“哦,對了,我們會按照拆下來和砌上去的磚算任務量,給你們記工分,男人一天上限八個工分,女人六個工分,工分就可以換吃的。”
蕭暮雨,沈清秋:……
“男人八個工分,女人六個工分?你確定嗎?”沈清秋盯著阿生,眼裏神色微沉。
作者有話要說:小沈:我再給你一個機會重新組織語言?
阿生:男人八工分,女人六工分,你……你十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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