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聽完,明白了蕭暮雨的意思。現在去找沈十一，那就意味著了她們平靜祥和的日子即將終結。
    在天網係統裏想要去檢索天網，基本不可能實現的。之前蕭暮雨在網吧通過內部電腦之所以能夠觸及到一點,完全是因為天網為了模擬世界的真實性故意設置的。
    即便是這樣，蕭暮雨一旦動作天網立刻就能追蹤到,根本不可能真的找到沈清秋的意識。這就意味著,如果真的想破解天網,蕭暮雨必須真正的使用現實生活中的電腦網絡，能夠辦到這一點的如今隻有沈十一。
    沈十一伴隨著天網一起運行，隻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黑進現實生活中的任意一台電腦,通過控製那台電腦讓蕭暮雨在上麵進行操作，和天網分庭抗禮。
    但是一旦蕭暮雨開始操作了，天網必然能發現沈十一的存在，到時候就不僅僅是蕭暮雨和天網的爭鬥了，沈十一和天網也會進行一場較量。
    “真要這樣做嗎？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十一失手，不但找不到我的意識,還可能被反製。”這是沈清秋不願看到的。
    蕭暮雨安慰道：“我知道的，之前我一直猶豫也是擔心這個,但是十一一直在完善自己。並且它一開始就是我們研發出來克製天網修複天網的,它沒那麽容易被天網攻克。”
    沈清秋沒再說什麽,可是心裏卻十分不是滋味,蕭暮雨有無數種更穩妥的方法，卻為了她隻能鋌而走險。如果隻是為了克製天網,那麽眼下掌控全局的早就是蕭暮雨了。
    蕭暮雨心思剔透,對沈清秋又十分了解,所以她停下來雙手捧著沈清秋的臉，牢牢盯著沈清秋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清秋，不要胡思亂想，這一切都交給我，我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不會再分開的，我發誓，絕對不會的。你隻用陪著我，我們一起麵對這一切，好不好？”
    哪怕她再怎麽克製，沈清秋還是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蕭暮雨遠沒有她說的那樣冷靜。可是沈清秋毫無辦法，她隻能默默看著，等著，等最終的結局降臨。
    “如果這樣，那就需要通知蘇瑾他們做好準備，天網急了會提前開啟副本，而且第十個副本……”沈清秋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蕭暮雨心口揪著疼，第十個副本她經曆了很多次，但是沈清秋在這幾百次循環裏，真正走到第十個副本的次數並不多。而原因……，蕭暮雨不敢去想，她能在幾百次循環裏安然無恙，都是沈清秋拿命一次次拚回來的。
    驀然，她想起自己記憶恢複前總是時不時會在記憶深處想到沈清秋留給她的話，“隻要你活著，你就能夠看到我。”
    此前她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她才後知後覺發現，沈清秋這句話其實就是表明，她早就知道她們在不斷循環。隻要她不死，循環不終止，她就可以再次看到沈清秋。
    沈清秋沒有騙她，她一直都記得。
    因為事出緊急，蕭暮雨提前給沈十一打了招呼，然後和蘇瑾三個人詳細講述了第十個副本裏需要注意的事項。
    這一天到來時所有人都很緊張，當蘇瑾他們再次看到沈十一時，心情也完全不一樣了。
    沈十一還是像之前一樣，表現得儒雅得體，在看到蘇瑾三個人時，他輕輕彎了下腰，“陳先生，蘇小姐，左小姐，你們好。”
    很顯然沈十一這一次打招呼的心思和之前的截然不同，站的立場也不同了。
    蘇瑾三個人心情複雜，“你好。”
    幾個人坐下後，沈十一拿出了一個筆記本電腦，遞給蕭暮雨。
    所有人的目光當下都落在了這台筆記本電腦上，心也跟著瞬間提了起來，這種緊張感，讓一邊的陳楷傑都開始搓手。天網的厲害他們很清楚，在它眼皮底下在它最擅長的領域動手腳，驚險程度可想而知。
    沈十一很快打開了電腦，點開了界麵後遞給了蕭暮雨。他平靜地看著蕭暮雨，然後掃了沈清秋一眼，輕聲道：“準備好了嗎？”
    蕭暮雨將目光從沈十一臉上挪到了電腦屏幕上，深吸了口氣，眼裏神色淡然沉靜，聲音平穩：“開始吧。”
    沈十一點了點頭，隨後微微挑起眉，不緊不慢開口道：“蕭，管理員賬戶，用戶名：admin0678z，密碼……”
    幾乎是在沈十一開口的同時，蕭暮雨雙手已經在鍵盤上輸入了，話音落下她就按下了回車鍵，成功進入了電腦控製界麵。
    與此同時，在一間破舊的電子產品回收室內，一台早就被淘汰下來台式電腦被隨意丟在最角落裏，幸運的是它的插頭依舊被這裏的主人隨手插在插座上。
    隨著一聲細微的動靜，它陳舊的主機指示燈閃爍著，隨後布滿灰塵的顯示屏亮了起來。
    光標在登錄界麵上晃動，一串字符快速在用戶名那一欄跳出來，隨後是密碼，不到兩秒鍾，電腦登錄成功。
    這台電腦沒有鍵盤和鼠標，但是跳出來的純黑色背景下，一串串代碼不停地自動被敲擊上去，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轉眼空蕩蕩的界麵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代碼。
    “收集係統信息”，很快界麵上彈出這幾個字，進度條快速掠過，“收集完畢！”
    代碼還在運行，而時間僅僅過去兩分鍾。
    蕭暮雨心思全部集中在電腦上，此時不僅是她一個人孤軍奮戰，沈十一不過留了一個小小的虛擬身份在這裏，他現在其實已經參與到這場爭奪戰中了。在蕭暮雨開始對天網係統信息進行采集時，它就發現蕭暮雨在動手了，而現在蕭暮雨之所以還沒遭到攔截和幹擾，正是沈十一在阻止它們。
    “嘀，嘀！”天網控製中心大廈內，主機服務器已經不斷在報警，巨大的液晶屏上不斷顯示紅色的感歎號。工作人員茫然看著警告，但是無論做什麽都無濟於事。
    “怎麽回事，它真的要崩潰了嗎？”負責人急匆匆跑進來，看著屏幕臉色凝重。
    “不是，好像有人侵入天網係統了。”負責的研究員滿頭大汗，不停在電腦上操作著。
    “天網自己的防禦係統那麽強悍，就連三區那群瘋子嚐試了多少次了都沒辦法，誰能攻進去？”他有些不思議道。
    底下人搖了搖頭，其中一個年輕的小聲道：“肖所，之前也有一次的，不過很快就被天網自己解決了。”
    被稱作肖所的男人扶了扶眼鏡，盯著上麵看，隨後眼裏有些慌神，喃喃道：“這次它可能擺不平了。”
    “快點，立刻安排技術人員解決，休假的都叫回來！無論上麵是什麽意思，但是眼下天網如果真的癱瘓崩潰，我們都得跟著遭殃。”
    “是。”
    蕭暮雨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她額頭上已經不自覺冒出了一層汗，手指依舊在不停翻飛，眼下就是爭分奪秒，也許最後就是那麽毫厘之差決定她是成功還是失敗。
    氣氛十分緊張，沈清秋對這一行雖然沒有蕭暮雨那麽精通，可是基本的知識還是有的。
    在屏幕上，沈清秋發現蕭暮雨已經成功訪問到了天網網站管理員的cookie，這就意味著她有機會獲取天網的管理員賬號。
    眼下她很清楚對抗已經是白熱化了，如果不能快速找到天網的數據庫，等到天網回過神，她們就再也沒機會了。
    蕭暮雨腦子裏隻有下一步要做的事，她再一次攻破了管理員賬戶，開始進一步篡改天網的網站內容。
    下一刻她低低說了句。“天黑。”瞬秒整個天網係統進入了黑夜，她在挑釁天網。
    這個自詡為高人類一等的機器，比人更自命清高，它受不了蕭暮雨的挑釁。隻要它做出回應，蕭暮雨就能抓住漏洞。
    果不其然，很快天又亮了起來，不僅亮了，天上還出現了兩個太陽，強烈的太陽光無比刺眼，照得蕭暮雨眯了下眼。
    沈清秋立刻站起身拉上了窗簾，較量升級了。
    隻見蕭暮雨編輯了一段特殊的url地址，天網的web應用程序開始報錯，隨後又快速被修複。蕭暮雨又換一個繼續發送，幾輪下來，蕭暮雨抓住了報錯裏的敏感信息的漏洞，攻進了天網的數據庫。1
    這一下蕭暮雨重重呼了口氣，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流到睫毛，然後落下來。一邊沈清秋忍了一會兒，還是小心捏著袖子給她擦汗。
    幾個人氣都不敢喘，隻看著蕭暮雨手速越來越快。陳楷傑三個人隻是在絕命g市裏簡單見過蕭暮雨的操作，但是那一次比起這次就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看得歎為觀止，想象中的大神操作成了具體的畫麵，唯有五體投地。
    天網畢竟是蕭暮雨全程跟進研發出來的，裏麵的大體框架和存在的薄弱環節，沒有人比蕭暮雨更加清楚。
    隻是苦於之前有人幹擾，後來又被陷害進了天網裏，這才讓她一身本事無處施展。
    她檢索著裏麵的信息，但是天網這麽複雜精細的一個係統，自我運行了這麽久，又可以承載五千萬人參與遊戲，副本設定和場景布置精妙到這地步，裏麵的信息複雜的難以想象。哪怕借助沈十一這個超級人工智能，她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把它處理完。
    “蕭，找到了嗎。”沈十一一直像入定了一樣坐在那，卻在此時開了口。雖然他隻是簡單問了一句，可是蕭暮雨也明白，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的情緒明顯開始有起伏，手裏動作還在加快，呼吸越來越急。屏幕上代碼跳得讓人應接不暇，一次兩次，沒有任何關於沈清秋的東西。
    突然蕭暮雨動作停了下來，她查到了係統有關玩家的統計。
    其中就包括最初她們進來後登錄的那個玩家論壇。每一個進入天網的玩家都需要注冊，填寫的信息都必須完整，裏麵就有沈清秋。
    沈清秋是第13580010位玩家，而總玩家人數是52348526。
    這個數據一閃而過，但是蕭暮雨和沈清秋都抓住了它。沈清秋呢喃道：“我這一次副本進來注冊時，人數好像就是這麽多。”
    蕭暮雨心思微轉，她想要再看看其他的，卻也隻發現了玩家的死亡名單。每一個名單裏都有玩家的詳細信息，出生姓名，乃至生平經曆，其中每個人名字後都跟了一條備注：潛在犯罪分子，反社會人格，或者是在什麽時候導致了什麽案件。
    吸毒，酒駕，貪汙，嫖，娼，家暴各種罪名。
    但是越往後那些原因就越來越離譜，包括厭世，辱罵家人，失手傷人，浪費時間和生命，這些的確有錯，可是怎麽也達不到進入天網的標準。
    並且每一個死亡玩家的去向都詳細交代了，比如001號副本中的人皮也在裏麵，還有玩偶，喪屍，都有編號。
    終於，蕭暮雨看到了沈清秋，她也在死亡名單裏。可是這麽多人，唯獨在沈清秋後麵，隻有一個橫杠，沒有注明去向。
    蕭暮雨表情凝固了，她點開沈清秋的信息欄，開始在天網係統裏模糊化搜索，依舊一無所獲。就在她焦灼不已時，突然，一個加密的係統文件出現在蕭暮雨眼前。
    她眸子瞬間睜大，手指在一瞬間凝滯後，重新動作起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了，全部圍了過來。蕭暮雨身體都在發抖，被她強行壓住。
    她雙眼不離屏幕，一瞬不瞬地盯著，手翻飛，各種試探解密方法。
    然而下一刻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感歎號。
    蕭暮雨身體繃緊了，她雙眼充血，手下動作不停，嘴裏瘋了一樣呢喃著，“不行，不行，再給我一點時間，十一，十一，不行！不要，不要，就差一點了，隻差一點，一定是它，不，不！”
    蘇瑾幾個人也跟著急紅了臉，蘇瑾不自覺抓緊了左甜甜，兩個人幾乎抱在一起不敢呼吸。
    蕭暮雨不僅雙眼通紅，臉頰也漲得通紅，脖子處青筋浮現，雙手徒勞按著鍵盤，但依舊無法改變頁麵，下一刻電腦藍屏了。
    她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扭頭看了眼沈十一，聲音嘶啞道：“十一，我已經……已經看到它了，再……再想想辦法。
    “你看到了它在哪裏對不對，你可以……你可以繼續。”
    沈十一抿著唇，一臉無奈。
    “叮！警告，警告有玩家入侵係統！係統將嚴懲！”
    蕭暮雨完全不理會，她已經說不出話了，捂著臉跪在地上。
    沈清秋早就紅了眼，她蹲下身抱住了蕭暮雨，想拉她起來，“暮雨，暮雨別這樣，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還有機會，副本還沒結束，你別這樣。”
    蕭暮雨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失聲痛哭起來，她滿臉淚水看著沈清秋，一遍一遍道：“我都看到它了，清秋我看到它了。”
    她就這麽看著沈清秋，情緒徹底崩潰了。這種轉瞬即逝的希望，完全瓦解了蕭暮雨的堅強，她不能接受。
    她感覺自己一直在哭，哭到最後意識都模糊了，很困很累，她就埋在沈清秋懷裏，說什麽自己都不知道了，最後陷入一片虛無中。
    心裏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也跟著模糊，身體輕飄飄暖洋洋的，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叮”微弱的一聲徹底帶走了蕭暮雨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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