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這群狗日的不對勁！”
    緊盯著迎麵而來的敵艦，朱允熞敏銳的察覺出異樣。
    “這是鋒矢陣啊，這群狗日的壓根不想和咱們打，他們要跑！”
    “縮陣，轉舵，亮撞角！隨時準備迎接衝擊！”
    明艦呈扇形陣包圍，這種陣型好處是可以將火力最大化。
    同樣的，這樣一來船身一側就會暴露，最怕撞角撞擊。
    如果是正麵交戰，沒有人會傻到將自己的戰艦派出去，迎著炮火撞對方。
    但如果對方不惜一切代價要跑呢？
    朱允熞緊緊盯著，那艘被死死護在中央的主艦，心裏隱隱察覺，這支艦隊裏，一定藏著什麽要緊人物。
    那就更不能把他放他跑！
    隨著朱允熞一聲令下，永寧衛艦隊兩翼的戰艦，開始緩緩轉舵，向著中央靠攏。
    數艘戰艦紛紛亮出船首的撞角，護住身後橫亙的炮艦。
    看到明艦陣型開始變化，約翰知道自己的意圖已經被對方識破。
    開弓沒有回頭箭，倘若自己放棄進攻，就算能保存實力也沒用。
    一旦身後的慎海衛脫困，自己就會被對方前後包夾，那就是甕中捉鱉的困局！
    “衝過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衝過去！”
    為了鉗製大明，約翰熟讀漢家的史書，對一些典故熟念於心。
    如今的局勢，對他來說就是背水一戰。
    不過他的選擇，不是如項羽一般決死一戰，而是想盡一切辦法闖過他的‘烏江’，找到生天，容後再戰，徐徐圖之。
    隨著英艦不顧一切的衝鋒，雙方戰艦愈來愈近，撞擊一觸即發。
    盡管永寧衛炮火犀利，但想要在遼闊的大海之上，精準命中敵軍每一艘戰艦，無異癡人說夢。
    盡管有數艘英艦被火炮或打中船身擊沉，或打中船帆，被迫困在原地。
    但還是有越來越多的戰艦，匯入永寧衛的防線。
    炮手手忙腳亂的不停調整射距，可根本追不上英艦航行的速度。
    嘭！
    隨著轟隆巨響，第一次撞擊開始。
    永寧衛的戰艦船身一晃，愣是被撞的狠狠側傾，船頭的撞角當即粉碎，碎木屑散落海麵，隨波漂流。
    英艦也沒好到哪去，整個船身前傾，掌舵的水手沒站穩，直接被甩上高空，狠狠的砸在甲板，滿頭是血的昏了過去。
    雙方的甲板上，早就做好準備的水手，拎起手中的槍和刀，越過彼此的船頭，廝殺在了一起。
    緊接著，兩艘、三艘，更多的戰艦開始相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們身後的炮艦怕誤傷友軍，不敢隨意開炮，隻能將炮口對準敵艦背後的船隻。
    朱允熞一時有些恍惚，上一次玩跳幫作戰，是什麽時候來著？
    在他的印象裏，自打他接手永寧衛以後，明軍早就摒棄了傳統的跳幫作戰，更多的是依賴火炮。
    他的耳際忽然想起當年皇爺爺訓他的話：“咱不管火炮有多犀利，熞兒你記住，戰場之上最後決定勝負的，永遠是人。”
    當時他還不以為意，認為皇爺爺已經老了，是被時代洪流拋棄的古板老頭。
    可看著眼前一幕，他忽然覺得那個老頭真是睿智，不愧是廝殺了一輩子的老將。
    海麵上的廝殺愈演愈烈，但朱允熞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眼睛緊緊盯著最中央的那艘旗艦。
    果然，隨著撞擊不斷交織，廝殺聲響徹波濤，那艘敵艦開始動了！
    他沒有選擇炮火掩護，或者跟隨艦隊進攻，而是偷偷向著明軍變陣後，露出的那處空隙行駛。
    狗東西要跑！
    一直保持著蓄勢待發，朱允熞毫不猶豫命令旗艦揚帆，向著目標截擊而去，同時命令炮兵開炮。
    準備逃離的那艘戰英艦，似乎早料到這一幕，連續做出規避動作避開火炮，然後向著遠端急速航行。
    全帆！
    看著敵艦揚起五根巨大的船帆，朱允熞頓時有些傻眼。
    現在的戰爭，為了儲備大量火炮，必然要犧牲部分航速。
    尤其作為主艦，更要承擔掩護和火力支援的作用，不再那麽依賴航速。
    追擊、索敵這種事，交給快艦和炮艇去做就可以。
    但沒想到，這洋鬼子似乎早做好了準備，主艦上壓根沒搭載什麽火炮，反而把技能點都點在了航速上。
    看著對方一騎絕塵而去的樣子，朱允熞都懵逼了。
    照這個樣子下去，別說是追，怕連對方的屁都吃不上。
    永寧衛的艦隊裏不是沒有快艦，但剛剛的撞擊中，被敵艦首先命中的，都是這些快艦！
    朱允熞這才明白，一切都落入對方的算計中。
    不顧一切的衝鋒，導致朱允熞隻能用調舵最快的快艦，來迎接撞擊。
    等快艦被糾纏住，他就可以放心的全速逃跑！
    “真卑鄙啊，誰跟了這樣的將領，算是他娘的倒了八輩子黴...”
    可惜他電台壞了，不然他的姐夫一定有些話想要對他說。
    要不是這家夥一次又一次的賣隊友，老子早把他抓住了！
    快艦被糾纏，朱允熞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跑，什麽都不做。
    咬咬牙，他還是帶著航速算快的幾艘戰艦追了出去。
    同時命令其他戰艦支援快艦，讓它們能盡快擺脫糾纏，前來協助追捕。
    不過朱允熞心裏也清楚，這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聊盡心意罷了。
    對方既然毫不猶豫賣了隊友，自然早就算好了一切。
    不然被自己追到，他就是一艘孤艦，隻能任人宰割。
    追擊的時候，朱允熞心裏還有些疑惑。
    為什麽他不再分出幾艘船以作疑兵，這樣自己不就找不到追擊的重點了嗎？
    他卻不知道，遭遇永寧衛本就在約翰的意料之外。
    麵對如此龐大的艦隊，能在瞬間做出並執行拖延快艦的決定，已經快燒光他了的腦細胞。
    分兵？
    就算他想，可手上就這麽幾條船，能拖住永寧衛就不錯了，想要再分出幾條船，本王實在做不到啊！
    約翰就像個沒米下鍋的主婦，狼狽的逃向遠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臨時製定的計劃奏效了。
    雖然他丟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放棄了一船又一船的部下，但最終，他還是活了下來。
    狼狽逃竄的戰艦上，約翰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默默無言看著身後的戰場。
    又一次的逃離，又一次的拋棄，他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走吧，過去的就讓他過去。”
    在心裏安慰自己一句，好像這樣就能消除所剩不多良心的譴責。
    但遠處的海麵上，一艘孤舟，似乎並不打算讓他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