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那思城頭的炮火已經很稀疏了，不能再等了！”
    阿卡茲山的半山腰，一處臨時構建得炮兵陣地，劉衛河死死盯著乞那思城，判斷著敵我局勢的變化。
    “火炮架設進度！”
    “報——完成七成！”
    “不等了！”
    狠狠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劉衛河果斷下令：“給老子開炮，把狗日的引到咱們這邊來，給蘇將軍爭取反擊時間！”
    “喏！”
    整個山腰不斷傳來機械扭動、炮彈填充上膛，以及一聲聲報告完成準備的吼聲。
    “看見敵機群尾部那幾架轟炸機沒？先給老子把它們幹下來！”
    得益於老路預備炮陣的拖延，英軍轟炸機不敢再輕易靠近乞那思上空，遠遠的撤到了後方，準備等戰鬥機徹底壓製明軍的火力點後，再上去轟炸。
    可這樣一來，卻無意間將自己的身後，暴露在劉衛河的炮口之下。
    這也是劉衛河不敢繼續等全部火炮架設完畢的原因之一。
    萬一這些狗日的跑了呢？
    “左舵19，炮口抬升4！”
    “右舵7，炮口抬升4！”
    “左舵13，炮口抬...”
    身邊不斷傳來調整炮位的吼聲，直到全部準備完畢，再次陷入寂靜。
    劉衛河舉著望遠鏡，冷聲下令：“目標敵轟炸機！”
    “目標敵轟炸機，確認目標，已鎖定目標！”
    “預備——————放！”
    轟！
    轟轟！
    阿卡茲山腰驟然冒出無數的火光，在天際看來隻是星星之火。
    可就是這星星之火，卻可以將天際這片被戰機組成的草原，燎的寸草不生。
    身在機群最後，自以為身處最安全位置的轟炸機，在第一輪炮火下，直接被命中三架，在天際化為灰與赤的塵埃。
    還有四架沒有被直接命中機艙，僥幸逃過一劫。
    剩下的轟炸機根本沒時間尋找目標，趕緊玩命拔升高度，轉翼逃離戰場。
    戰機群猶如被捅了的馬蜂窩一般，嗡嗡轟鳴著向著阿卡茲山奔來，瘋狂傾瀉著怒火。
    山腰上的炮陣，隻是簡單弄了弄，根本沒有太多有效的掩體。
    劉衛河索性發了狠，命令部隊自行尋找目標，自由射擊！
    一時間，天際的槍線和地麵的火光交織在一起。
    不斷有戰機隕落，同樣不斷伴隨著人的痛呼，火炮掩火。
    眼見戰局越來越亂，自己的命令吼著都聽不清楚，索性推開一具趴在炮位的屍體，自己坐了上去。
    “左舵旋轉31，炮口抬升7！裝彈！”
    “座角調整完畢！”
    “炮彈填裝完畢！”
    “狗日的，來呀！”
    劉衛河發了狠，死死拉動火炮發射鈕。
    一枚枚憤怒的炮彈被他送上天際，隻可惜一架都沒有命中。
    劉衛河忽然想起當年在新兵營的時候，小旗路老炮說過他的話：
    “你個小王八犢子著什麽急？一枚炮彈消滅一個敵人那特麽的是口號！你先給老子靜下心來，學會尋找目標的運動軌跡！”
    “這老王八犢子，說的真他娘有道理...”
    劉衛河深深吐出一口氣，重新尋找天際戰機的移動規律，不時下著命令，讓士兵調整位置。
    “就是現在！”
    看到一架戰機即將進入俯衝，劉衛河眼神一凜，死死盯著目標。
    “嗬，還是奔著老子來的？”
    “來來來，看看是你的槍法準，還是老子的炮先幹翻你！”
    俯衝...開火...壓製...
    就是現在！
    砰！
    砰砰！
    轟！
    三中一！
    對於自己隻有三成的命中率，劉衛河還是很滿意的。
    “老路頭啊，等打完這仗，看你還有什麽說的？非得請我喝大酒不可！”
    “裝彈！”
    “座角不變，炮口下降1！”
    劉衛河也不知今天是怎麽了，是自己的技術精湛，還是單純的運氣好。
    每一輪速射，他或多或少總能命中目標。
    雖然沒能一發炮彈就送走一個敵人，但也給敵戰機群製造了很大的麻煩。
    沒多久，他就被三架戰機同時盯上了。
    “真給麵子啊，三架？”
    “快快快，裝彈裝彈！”
    壓根沒時間繼續調整座角和炮位，催促著士兵裝好彈後，果斷開炮！
    轟轟轟！
    噠噠噠噠噠噠...
    炮彈與槍彈，火與火的對撞，塵埃與火光幾乎將這一段山腰徹底淹沒。
    三架進攻劉衛河的戰機，一架隕落，一架負傷逃離，隻有一架安全無恙。
    等硝煙散盡，炮位上隻剩劉衛河蒼白的臉，以及殘餘的左臂。
    他的整個右邊身子露出猙獰的傷口，深可及骨，右臂早不知飛去了哪裏。
    就連左手掌都被機槍彈直接帶走，隻剩恐怖猙獰的斷肢處，翻滾著血肉。
    “娘...的...”
    身後的小兵戰戰兢兢的上前，想要把他扶下來。
    可劉衛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算下來也不過換個地方死。
    “給老子來根煙，就在我左邊上衣兜裏。”
    士兵顫抖著手，從他兜裏摸出來煙，輕手輕腳的給他點上，小心的塞進劉衛河嘴裏。
    “嘶~~~~~~~~~~呼~~~~~~~~~真他娘的疼啊。”
    “來，找根繩子，把老子的手綁在發射把上。”
    “千戶，你...”
    “別廢話，趕緊的！別讓老子罵娘！”
    “是！”
    小兵一咬牙，直接從地上撿起不知是哪個戰友斷裂的衣袖，擰成繩狀，將劉衛河的小臂和發射把死死困在一起。
    劉衛河狠狠嘬了一口煙，用被煙熏紅的眼睛，繼續鎖定著天際的目標。
    “孫二狗子，後不後悔來當兵啊？”
    “報告千戶，不後悔！”
    “哪怕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後悔？”
    “不後悔！”
    孫二狗子坦然笑道：“我在家裏行二，下麵還有三個弟弟，真要死在了戰場，縣裏一定會對家裏照顧一二，說不定還能給俺大哥找個差事做做，也算吃上官家飯了。”
    “這倒是句大實話，嗬。”
    咻————————！
    一架戰機從低空呼嘯而過，很顯然發現這處炮陣居然還有倆殘兵。
    果然，爬升後沒多久，這家夥就轉入俯衝位置。
    “來了！”
    命令孫二狗子趕緊裝彈、調整座角後，似乎是嫌胳膊和發射鈕捆的不夠結實，索性用牙咬住。
    勉強抬頭看著朝自己衝來的敵機，厚厚的抬頭紋掩不住眼底的憤怒。
    “狗日的，來呀！”
    孫二狗子不顧危險，爬上了炮位坐在劉衛河身邊，如果千戶拉不動火炮，那就由他代勞。
    不過，他顯然也知道坐在這個位置，就等於十死無生。
    孫二狗子對著劉衛河粲然一笑：“千戶，我陪你上路。”
    “好！有個貼心的小兄弟陪著老子，這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
    孫二狗把手放在發射把上，解放出了劉衛河的嘴。
    看著越來越近，不斷對著自己射擊的敵機，兩人相視一笑。
    “臨走咋也得拉個墊背的。”
    “大明...”
    “萬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