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管你。”
    蘇謹起身往帳外走去：“反正到時候王璋他們彈劾你的時候，我可不幫你說話。”
    “敢！反了他們！”
    不過朱棣想想，還是忍不住蹙眉。
    皇帝微服跑到前線見臣子最後一麵也還罷了，可旋即就掛上龍旗，擺出禦駕親征之勢，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謹弟，到時候那群王八犢子罵朕的時候，你可不能真的坐視不理啊！”
    “怎麽會呢？”
    已經站在帳門口的蘇謹狡黠一笑：“你不是總勸我和同僚適時搞好關係，才方便開展工作嗎？我想了想，覺得陛下說的有道理，
    所以彈劾你的奏疏，我已經寄回去給王璋了，到時候我幫著他們一起罵你！”
    “蘇謹——————！你個王八犢子給我站那！！！”
    說完這話蘇謹就哈哈大笑著開溜，才不給朱棣攔下他收拾的機會。
    說笑歸說笑，彈劾朱棣的奏疏，蘇謹怎麽也不可能去寫。
    畢竟罵皇帝這種事，蘇謹一般當麵就幹了，何必背後蛐蛐人？
    雖然勸諫的時候，也不算是在背地裏。
    但剛出了營，蘇謹的神色立即沉了下來。
    這不是在朝堂，他隻需要做個參謀就好，而是一軍之帥。
    哪怕朱棣已經亮了龍旗，但實際指揮的還是他，朱老四完全沒打算插手。
    正是因此，蘇謹必須收起他那一貫懶散的模樣，肅容以正軍威。
    林煜胳膊上掛著白孝，靜靜候在帳外，見蘇謹出來，立即將整理好的軍情送上。
    “怎麽不進去？”
    可當他看到林煜為難苦笑的模樣，旋即恍然。
    畢竟帳內坐著那麽大一個叫做皇帝的巨獸，一般人還真不敢沒事往上湊。
    “乞那思、沙鹿海牙、火占城的防空陣地火力不夠，繼續抽調炮兵部隊過去協防！”
    林煜嚇了一跳：“可那樣的話，達失幹的防空力量就不夠了！”
    “你不用管了，我自有打算。”
    蘇謹沒透露他和朱棣的計劃，溫言安撫道：
    “總之，務必在敵動手之後，保證這幾座城的製空萬無一失！
    告訴他們，我不需要他們回援達失幹，但決不能讓敵人把他們的防線給破了！明白嗎？”
    “這...是！”
    看著林煜離開的背影，蘇謹忍不住搓搓紅潤的手掌，感覺微微沁著汗，有些發癢。
    英軍的調度很快，畢竟之前不久才發動過一場大戰，所有部隊都在位置待命，隨令而動。
    這次英軍、聯軍可謂傾巢而出，就連西南的戰事都因此而為之一阻，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這場幾乎能決定兩國命運的大戰。
    朱棣坐鎮達失幹親征的消息，在這個資訊越來越發達的時代，根本瞞不住。
    就連倭國操縱偽天皇的幕府，都知道朱皇帝去了西域，從而加緊了對北海艦隊和遼東海岸線的圍攻。
    但他們打的再激烈，人們的視線還是被西域吸引著。
    就連大英日報、泰晤士報每天的頭條消息，都圍繞著這場大戰，猜測彼此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或者說，都在猜測大明皇帝能不能在大英的圍剿下，僥幸逃生？
    十月初一，戰事驟然開啟！
    四個英軍空軍基地的戰機，分批次開始起飛，朝著大明左路軍控製的幾座城池，以及朱棣和蘇謹坐鎮的達失幹起飛。
    大明將士早有準備，枕戈待旦。
    麵對數千架轟鳴而來的戰鬥機，城頭、牆內、暗藏在民房的無數炮口緩緩推出，直麵天際。
    聯軍的地麵部隊也在同步推進，在這個枯水期，很輕易的便通過火站河一線，在茫茫戈壁上不斷向著目標挺近。
    幾十萬大軍，在坦克集群的掩護下，像是黑壓壓的海浪，隨時準備摧毀眼前幾座孤零零、搖搖欲墜的礁石。
    朱棣眼前的敵我態勢圖，紅藍交錯的箭頭猶如一團亂麻般攪在一起，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哪一條線的目標是哪裏。
    辰時方過，第一輪進攻的號角吹響。
    頭頂是戰機劃過的轟鳴，以及時不時掃向城中的機槍聲。
    隱蔽營帳內，朱棣麵如止水的坐在沙盤前，冷冷注視著沙盤上的山川河流，絲毫不為外物所擾。
    蘇謹此時已經去了一線指揮作戰，正在一處隱蔽的民房內，舉著望遠鏡看著猶如蝗蟲過境般的敵機，
    看它們肆無忌憚的，和一個又一個大明防空陣地不斷交火、對峙、置換。
    如他所料，這一仗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和上一場慘烈的交手比較，那次戰鬥反而像是這次決戰之前的試探和預演。
    傾其全力，似是對雙方最合適的評價。
    蘇謹在指揮所不斷聽著林煜匯總著情況，在心裏默默做著評估。
    這個時候，蘇謹不得不承認，老徐真的無愧於大明戰神的稱號。
    其實他現在所用的大部分部署，依舊是沿用老徐之前的布置。
    徐擅正，蘇擅奇。
    這是很多內部將領對兩人的真實評價，蘇謹也承認。
    蘇謹做事總是喜歡藏一手，你可以說他苟，也可以說他陰，但不得不說，他這一手往往總是能收到奇效。
    相較於威爾斯動不動就把最精良的裝備拿出去嚇唬人，蘇謹更加懂得隱忍的道理。
    乞那思、沙鹿海牙、火占城，哪怕邱福所在的塞藍，此刻戰事雖然也很慘烈，但守住卻是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但被威爾斯重點關照的達失幹，經過三個時辰的交戰後，已經顯得岌岌可危。
    就連朱高煦都專門來電，詢問是否需要支援。
    轟！
    一枚炮彈在蘇謹所在的民房不遠炸響，將屋裏的人弄了個灰頭土臉。
    但蘇謹把腦袋上的浮土隨手拍了拍後，依然拒絕了朱高煦支援的建議。
    “告訴漢王，讓他給我死死守住沙鹿海牙，隻要沙鹿海牙不失，我就算他頭功！”
    威爾斯的算盤珠子響的，遠在達失幹的蘇謹都能聽見。
    空中火力自然大部集中在達失幹，但地麵部隊的進攻核心，卻是位於乞那思和火占城正中的沙鹿海牙。
    很顯然，威爾斯的計劃就是對換達失幹的防空後，用轟炸機給蘇謹剃頭。
    而地麵部隊則想盡一切辦法突破沙鹿海牙，然後中間開花，將朱棣和他逃離的可能，死死掐滅在這裏。
    不過，蘇謹剃頭的說法如果落在威爾斯耳朵裏，會顯得有些粗鄙。
    他要的，是給蘇謹和大明皇帝做一場，精妙且精準的外科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