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4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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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沒算武運叔侄就任之後前幾年的貪墨,從永樂十一年到今年足足五年!
    拋去前兩年,以及五年前剛剛開礦、開場的第一年,至少也有四千多萬兩!
    這要是放在洪武年間,幾乎都能趕超戶部的歲入,是一等一的貪墨大案!堪比郭桓案!
    可郭桓案涉及到了全大明,而這僅僅是一個江寧鎮,更加觸目驚心!
    倒吸一口冷氣,童福山強壓下震驚的情緒,命令王具在案宗口供上簽字畫押,並要求他寫上一句——
    以上內容俱是我本人所述,所述無誤,沒有疑義。
    然後才簽字畫押、摁手印。
    王具交代的事情太過可怕,童福山需要等武運叔侄交代後相互印證,才能上報。
    在此之前,他還要搞清楚一件事:
    “老陳頭你是怎麽殺的?誰受你的指示,誰動的手?”
    誰知王具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老陳?嗬嗬...他可不是老朽殺的,老朽也沒有指使他。”
    咚咚!
    童福山敲敲桌案,皺眉道:“王具,光是貪墨已足夠定你死罪,你在這件案子上拒不交代,隻會加重你的罪名,何必呢?”
    “不是”,王具表情有些慌張:“大人,那麽大的貪墨案小老兒都交代了,何必在這種小事上不認?可是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更不是我指使的啊!”
    童福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眼睛一眯:
    “你說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別跟我扯什麽礦難坍塌,是人為製造還是天災意外,本官查的出來!”
    “不是天災,老陳確實是被人害死的,隻不過那個人不是我。”
    童福山眉頭一皺,拿來一份新的訊問卷宗打開:
    “不是你,那你說說是誰?誰又有這個動機?”
    王具歎口氣:“是陳旺。”
    “陳旺?陳家老大?”
    “沒錯”,王具露出苦笑:“大人是不是以為,是小老兒貪圖那金礦,怕老陳回去給王家報訊,才把他殺了滅口?”
    童福山剛準備點頭,馬上強行控製住自己的脖子,冷冷盯著王具不說話。
    “大人,您想想,小老兒要是真的敢做這種事,哪還需要年年給王家上供?借我三個膽子賭不敢啊!”
    童福山點點頭,“你說是陳旺,有什麽證據?”
    其實這個時候,對王具的話他已經信了七分,從邏輯上來說,王具殺老陳確實不合理。
    可是要說是老陳長子陳旺動的手,又是因為什麽?
    這時王具已經緩緩開口:“證據小老兒確實沒有,但這事小老兒沒敢胡謅,確實是陳旺所為。”
    童福山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
    “大人您不知道老陳這個人,十分謹慎小心,每次下礦都要反複盤查,確認安全無誤才會下去,
    試問,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任由別人在礦裏安了炸藥,還一無所知?”
    王具的眼神裏帶著淡淡嘲弄:“其實礦難一發生,小老兒就知道這事和陳旺脫不開關係,畢竟每次下礦之前,負責檢查的就是陳旺!”
    “你是說,是陳旺借檢查之時,偷偷埋了炸藥?那他為的是什...”
    話沒說完,童福山瞳孔陡然放大:“難道,是為了金礦!”
    “大人明見。”
    王具歎口氣,悠悠開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怕是親父子也不例外。”
    “其實老陳一開始發現金礦的時候,就準備上報王家,可是小老兒覺得,在未探明儲量之前貿然上報並不合適,
    您說,萬一伴生礦就那麽一點,報上去鬧笑話事小,這要讓王家懷疑是咱們偷藏了金沙,哪還有好?”
    王具的思維好像回到了當時:“老陳也同意了小老兒的想法,決定晚點探明儲量後再上報,可他那兒子卻等不及了。”
    “其實之前陳旺就曾私下找到我,想聯手老陳、我,一起偷偷把金礦吃下,可小老二不敢,
    本想婉拒了他,但忽然覺得是不是老陳的意思,就模棱兩可了一下,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可就是這麽個模棱兩可,就把老陳害死了,唉!”
    “其實是事後我才知道,老陳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不知道陳旺來找過我,不過陳旺回去找老陳商議的時候,被老陳嚴詞拒絕了。”
    王具苦笑一聲:“老陳的命是王家救下的,眼裏隻有王家,怎麽可能背叛?陳旺這小子啊,沒良心也就算了,眼皮子也淺,這點事都看不明白。”
    童福山適時問道:“也許老陳頭真的有這個意思呢?隻是你不知道?”
    “不會的,不會的”,王具連連搖頭:“我和老陳共事五載,他是什麽人我太清楚了,不然我寧願把這雙招子挖了。”
    “陳旺眼見他爹說不通,還要把他攆回老家,心裏害怕了,再加上對金子的貪念,終究錯走了這一步啊,唉...”
    “你是怎麽發現陳旺弑父的?”
    “礦場爆炸後,我馬上就發覺裏麵不對”,王具歎道:“我和老陳共事五載,礦難是人為還是天災,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再加上之前的陳旺來找我,我就知道這事裏麵必有貓膩!”
    “果然,沒多久陳旺就偷偷來找我,說這事他爹其實是同意的,隻是現在出了意外,希望和我合作偷開金礦。”
    王具的神色忽然有些猙獰:“那時他爹的頭七還沒過啊!屍骨未寒,這小子就已經想著分金子了,真真是世上罕見的畜生!”
    “所以,你就殺了陳旺?”
    王具沒有直接回答,仿佛還陷在回憶中:
    “當時我就詐了他一下,說這事我知道底細,如果不說實話,我就把他綁了送到王家去,這小子果然怕了,涕淚橫流的向我求饒。”
    說著說著,王具嘴角噙著獰笑:“可是這等弑父的畜生,我怎麽可能和他合作?再加上這小子暗中跟蹤我,顯然也想找機會滅了我的口,我更不能放過他了。”
    “更何況,這小子還威脅我,若我不按照他說的去辦,就上京敲登聞鼓,把罪證交給皇帝,我就更不能容他。”
    “那天趁著沒人,我就喊上武高,假裝約他談開礦的事,然後把他吊死,偽裝成了自盡。”
    童福山長出一口氣,暗暗心驚。
    陳旺的案子本來隻是準備順便審審,結案便是,沒想到吃出這麽一個大瓜。
    本以為陳旺是受害者,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個畜生,真是世態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