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7章 不是大人指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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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臼湖水道錯綜複雜,童福山所在的位置看著距離戰場不遠,但一路追上去卻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等他駕船穿過星羅密布的水道,進入藏匿水匪、漁民的島群後,臉色瞬間蒼白!
    大火!
    無邊無際的大火!
    伴隨著隱約不時傳來的慘呼、求饒、呼救聲,一處又一處的民居、漁船被點燃。
    點燃後的漁船直接封鎖了狹窄的水道,讓童福山的座船寸步難行。
    “換船!”
    根本等不及派人去撲滅火頭,童福山焦急的換上小艇,急急催促著士兵拚命搖動雙槳。
    他船上負責‘保護’童福山的秣陵關千戶兵見狀,偷偷拿出信號彈想要拉響,卻被錦衣衛一把摁下!
    “大人,前麵火勢太大,直接衝過去太危險了!”
    “大人”,張釗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陳留放火用的的黑火油,這種火勢光用水滅不了,還得小心油隨水走,那樣就愈發控製不住了!”
    在小艇上勉力維持站姿的童福山,瞪目遠望,眉頭死死鎖著。
    “狗日的,這是要斬盡殺絕!”
    童福山想不通陳留這麽做的理由。
    仇殺?滅口?縱兵劫掠?
    根據以往種種探查,秣陵關和石臼水匪有牽扯的可能性並不大,這夥水匪也在朝廷追緝的通緝榜單之上,陳留沒有和他們勾結的理由。
    那陳留難道僅僅是為替那些,死於水匪之手的屬下報仇?
    這個理由倒是說的通,但陳留是這樣的人嗎?
    縱兵屠殺的後果,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守備千總能承擔的!
    到時候激起民變,朝廷一旦問責下來,陳留幾乎是必死的下場!
    那他這麽做的目的何在?
    童福山一邊催著小艇繞路趕過去,一邊揣測著陳留這麽做的動機,可怎麽想都想不通。
    明明是一場大勝,隻要妥善處置,回去之後一個功勞是跑不掉的,他何必這樣畫蛇添足,將自己置於死地?
    童福山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陰著臉向最近的小島趕去。
    等童福山雙足踏上小島的時候,眼底隻剩無邊的殺意。
    此時被烈焰焚燒過後的斷壁殘垣,還在冒著焦黑的濃煙,梁木劈啪作響,墜下帶著火星的木炭,落在滿地屍骸上。
    男女老幼的軀體橫七豎八地疊著,一具女屍被煙火熏得焦黑難辨,雙手還保持著護抱孩童的姿態;
    身邊男人的雙手死死護在女人身前,可他的喉嚨早被利刃割開,暗紅的血在身下逐漸凝成黑褐色的血痂,與灰燼攪成黏膩的泥濘。
    屋舍被燒的隻剩轟塌的框架,殘破的窗欞下半露著孩童的手臂,被燒得血肉模糊,滴答著暗紅的血點。
    空氣中彌漫著焦肉、煙火與血腥混雜的惡臭,嗆得童福山幾乎喘不過氣。
    往日裏炊煙嫋嫋、笑語喧闐的村落,此刻隻剩一片死寂的狼藉,每一寸土地都浸著絕望,仿佛連陽光落在上麵,都帶著化不開的陰冷。
    童福山的臉難看的仿佛能滴出水來,耳邊似乎有無數幽魂在圍著他咆哮,質問他為什麽,為什麽要下此狠手。
    “陳、留!”
    因為憤怒而沙啞的低沉吼聲,從他的後槽牙一字一字的蹦出:
    “張釗源,馬上帶人阻止屠殺,把陳留這個混賬給我摁下!帶來見我!”
    “喏!卑職遵命!”
    看著眼前的慘狀,童福山隻覺得手腳有些脫力,顫抖著尋了一處幹燥的石頭坐下,痛苦的閉上了眼。
    半個時辰過去,就在他覺得自己稍稍好了一點的時候,張釗源已經押著陳留過來了。
    隻是陳留的眼中沒有一點波瀾,似乎早有預料,但卻仍舊裝作不忿的模樣:
    “童大人!末將犯了什麽錯,我不服!”
    “陳留!”
    啪!
    童福山二話不說,從石頭上跳了起來,衝過去就是一記耳光狠狠甩在陳留臉上!
    “說,誰讓你這麽幹的!幕後主使是誰!為什麽要屠村!”
    嘴角被童福山抽了一下,唇角瞬間破裂,沁出道道血絲的陳留,忽然詭異的笑了:
    “何人指使?大人莫不是健忘了?若非大人所命,末將如何會下此命令?”
    “我?”
    童福山都被氣笑了:“你說是本官指使?好!那本官什麽時候指使你的?又是如何指使,你說!”
    說著死死盯著陳留的眼睛:“本官自進了秣陵關大營,連你的麵都未曾見過,你告訴本官,本官是怎麽指使你的!”
    哪知陳留卻低下了頭,任童福山如何氣急敗壞,卻一個字都不肯再說。
    無可奈何的童福山,隻好命張釗源把人押下去,派可靠之人看緊了,等自己平息完這裏的事後,回去慢慢審。
    他就不信了,就算自己問不出東西,到了錦衣衛的手上,陳留骨頭再硬還能不招?
    “張百戶!馬上帶你的人接手現場,阻止惡行繼續,哪個敢違抗命令,軍法處置!殺無赦!”
    “喏!”
    “給我找到匪首的屋子,我要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東西剩下!”
    “卑職馬上去辦!”
    陳留對童福山很重要,他也沒讓人把他押回船上,萬一有人在船底搞點鬼,這些錦衣衛也得吃個大虧。
    “留下三十人看押陳留,沒有本官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探視,一旦有人靠近,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開槍打腿!若敢武力衝擊,可以直接擊斃!”
    這個時候童福山也急了。
    雖然沒有搞清楚陳留這麽做的原因和幕後主使,但他已經隱隱察覺出不對勁。
    “大人!匪首的屋子找到了!”
    不到半個時辰,張釗源就找到了匪首的藏匿窩點,隻是臉上看不到什麽喜色:
    “不過那處窩點也被燒了,屋裏幾乎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幾乎都成白地。”
    說著低聲在童福山耳邊道:“這裏顯然被特別‘照顧’了,用的火油量很大,燒起來是別處速度的好幾倍,卑職找到的時候已經...”
    “嗯,辛苦了”,童福山陰沉著臉點點頭:“帶我過去再看看。”
    這個匪首藏身的地方,在湖心島最深處的一片竹林深處,要不是陳留縱兵放了這麽大的一把火,還真不容易找。
    顯然沒有這裏的漁民包庇,這個匪首也不可能在這裏藏這麽深。
    但童福山此刻已經沒了問罪的心思,站在匪首窩點的焦土上,眼睛落在石床角落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