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八,戰書已至遺言無,多情少年內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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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寒,午時,出西城十裏,路口林下。宇文重耳”
    寒冬終於更重了,連樹枝也被北風吹成了銀枝。
    這封信的顏色居然不是藍色的,就和銀枝一樣,是銀白色的。但卻是種帶著種死亡的白——白得沒有生命,白得可怕。
    這封信上隻有短短十幾個字,簡單,明白。也正如藍血頭陀殺人的方法一樣,絕不多說。
    信是店夥送來的,他拿著信的手一直在發抖。
    現在,李嫚拿著這封信。似乎感覺到一陣陣殺氣透入背脊,再傳到她手上,她的手也在發冷。
    “後天,就是後天。”
    李嫚歎了口氣,喃喃地說:“我看這皇曆,後天不是好日子,諸事不宜。”
    地獄魔王眼中有了笑意,那眼神分明在說:“又不是嫁娶搬遷,何必選好日子?”
    李嫚凝注著他,良久良久,突然大聲說:“你有沒有把握殺他?”
    地獄魔王眼神移開,笑意也漸漸消失。
    李嫚突然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地獄魔王還未猜出她出去幹什麽,她已捧著筆墨紙硯走了進來。
    磨好墨,鋪好紙。李嫚始終沒有再看地獄魔王一眼。
    突然抬頭盯著他說:“你說,我寫。”
    地獄魔王有些發怔,搖了搖頭。
    李嫚說:“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還有什麽事未做?”
    她的聲音仿佛很平靜,但提著筆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地獄魔王眼角又有了笑意,那眼神在說:“你現在就要我留遺言,我還沒到死的時候。”
    李嫚說:“等你時候到了,就沒有機會了。”
    她說完就垂著頭,看著手裏的筆,但卻還是無法避開地獄魔王的目光。
    她眼睛已有些濕潤了,咬著嘴唇說:“無論什麽事你都可以說出來,譬如說——黑玫瑰,柳詩雨,你還有什麽話要對她們說的?還有什麽事要為她們做的?”
    地獄魔王眼中突然露出了痛苦之色,長長吸了口氣,搖搖頭。
    李嫚說:“沒有?什麽都沒有?”
    地獄魔王目光黯然,再次搖搖頭。
    李嫚說:“若有人要殺她呢?”
    地獄魔王當然知道李嫚嘴裏的“她”是黑玫瑰。
    地獄魔王眼角又有了笑意,笑得很酸楚。那眼神在說:“現在還有誰要殺她?”
    李嫚說:“藍血頭陀……”
    地獄魔王那眼神在說:“藍血頭陀既然殺了她的兒子,就絕不會再殺她。”
    李嫚說:“可是,失去了孩子的她,會不會去找他呢?”
    地獄魔王搖搖頭。
    李嫚說:“那······將來她一個人怎麽過呢?”
    地獄魔王遙注著窗外,那眼神緩緩地說:“無論多長的噩夢,總有醒的時候,等她清醒的那天,什麽事她自己都會明白,現在我說什麽也是多餘的。”
    李嫚用力咬著嘴唇,又沉默了很久,突然說:“那麽她呢?”
    這句話她似已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來。
    地獄魔王自然知道她又在說柳詩雨。
    他目中的痛苦之色更深。突然走過去,推開了窗戶。
    李嫚垂著頭,說:“你……你若有什麽話,有什麽事……”
    地獄魔王突然用力搖了搖頭。
    李嫚說:“可是你……”
    地獄魔王回頭盯著李嫚,那眼神在說:“她自然會找一個更好的男人,陪伴她過一輩子,什麽都用不著我來操心,我死了對她隻有好處。”
    他的表現仿佛也很平靜,但他的眼睛痛苦依舊。
    他望著窗外。
    李嫚望著他魁梧的背影,一滴淚珠,滴在紙上。
    她悄悄地擦幹了眼淚,說:“可是你總有些話要留下來的,你還有仇未報的,你身世也未明,你為什麽不肯對我說?”
    地獄魔王搖搖頭,渾身露出的氣息仿佛在說:“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你為什麽還一定要我說?”
    李嫚說:“你說了,我就記下來,倘若你死了,我就一件件替你去完成,之後……”
    地獄魔王霍然轉過身,盯著她。
    李嫚說:“然後我就死!”
    她挺著胸,直視著地獄魔王的眼睛,不再逃避,也不再隱瞞。
    地獄魔王那眼神在說:“為……為什麽?”
    李嫚說:“因為你若死了,我活著一定比死更難過。”
    她始終直視著地獄魔王,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她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平靜,很鎮定。無論誰都可看出她已下定了決心,這種決心無論誰都沒辦法改變。
    地獄魔王的心又開始絞痛,忍不住又望著窗外。
    過了一會兒,李嫚才歎息了一聲,幽幽地說:“你若想我不死,你自己就必須活著……藍血頭陀也並不是非找你決鬥不可,他對你始終有幾分畏懼。”
    她突然衝過去,拉住地獄魔王的手,說:“我們可以走,到哀牢之邊去,什麽事都不管,我……我可以跟你組建一個家,那地方從沒有人知道,藍血頭陀就算最後還是想來找你,也休想找得到。”
    地獄魔王沒有說話,一個字都沒有說。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有風吹過,一片炊煙飄來,迷漫了他的眼睛。
    李掌櫃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歎息說:“無論你怎麽說,他都不會走的。”
    李嫚咬著唇,跺著腳,說:“你怎麽知道他不會走?”
    李掌櫃說:“他若是肯走的那種人,你也不會這樣對他了。”
    李嫚怔了半晌,突然扭轉身,臉色立刻變了,口中驚喜地叫道:“爹!”
    她這才發現李掌櫃不知何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