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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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四日,萬壽宴僅僅過去兩天而已,皇帝派鴻雁帶著禁衛軍徹查了二皇子和七皇子的府邸,將兩個人門下養著的那些屍位素餐,隻會胡亂建言獻策的門客,全都下獄拷問。
    但是最終也沒能問出到底是哪一個人給七皇子想了這個“刺殺君上,再舍生相救以求皇恩的絕妙招數”
    ,甚至有幾個受不住重刑,涕泗橫流地說他們都曾經勸阻過七皇子,畢竟無論目的是什麽,“弑君”
    可都是掉腦袋的大罪。
    但即使有人再三勸阻,七皇子仍然一意孤行。
    二皇子的府上也沒有搜出什麽挑釁皇子自相殘殺的惡徒,也都是二皇子自己一個人的主意,而且細細糾察下來,竟發現曼陀羅這種毒藥在氏族那些紈絝子弟之間頗為風靡。
    隻要劑量不是特別大,服用下去就能體會到“極樂登仙”
    的滋味,說是能夠“夢想成真”
    。
    說白了就是借用藥物麻痹神經,然後來白日做夢。
    畢竟夢裏什麽都有。
    安和帝聽了鴻雁帶回來的消息,當即勃然大怒,下令將七皇子和二皇子就地封府圈禁,這兩個人的府邸離得還挺近的,中間就隔了兩家朝臣。
    就落在鬧市後巷,是十分便利卻清幽的好地方,這等好地方九皇子曾經都是住不上的,如今給他們做了拘禁的府邸,直接讓城防兵把守其外。
    畫地為牢,出頭之日已然是遙遙無期了。
    而昔日門庭若市的兩位皇子府,不僅再無人登門靠近,府內的奴仆也大半都被遣散,隻留下了幾個貼身照料起居生活的侍婢。
    安和帝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怎麽可能舍得真的殺掉?
    兩位皇子被押解回府,分別都撿了一條命,倒也慶幸。
    但是府內不能遣散的姬妾和妻子兒女,卻都跟著他們兩個糊塗蟲遭了罪。
    二皇子的皇子妃因為被鴻雁帶著的禁軍衝入皇子府驚到了,當天夜裏就見了紅。
    二皇子被下旨拘禁,自然指使不動拘禁他的皇城衛去尋大夫,最後是皇子妃的母族人找了大夫,還是從後麵翻牆進院的,自是一番兵荒馬亂。
    七皇子家中倒是沒有怕驚動的有孕妃嬪,但是他妻妾成群,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時,這些妻妾個個都是解語花。
    現在七皇子連累她們成了囚徒,膽子大一些的當場翻臉不認人,直接把七皇子撓了個滿臉花。
    膽子小一些的也是哭哭啼啼,滿口埋怨,現在七皇子府內剩下的奴仆還沒有他的妻妾多,自然也是一番雞飛狗跳,正經曆著哭天搶地般的撕扯。
    七皇子生平第一次見識了這些花枝一樣“柔弱女子”
    的厲害,她們竟然敢連飯都不給他吃……拘禁不足二月足足瘦了半個人,當然這也是後話,暫且不提。
    相比這兩個皇子,太子的處置就沒有那麽嚴重了。
    太子雖然被禁足,但對外宣稱的也隻是一句“言語不敬觸怒君王”
    。
    比較肉痛的是此番
    太子不僅失去了七皇子和二皇子這兩個助力,被禁足東宮自省之際,手上朝中正在做的事情,全部都被勒令移交。
    其中不乏太子在西嶺新挖掘的鐵礦,已經開采兩年有餘,還未曾上報的事情。
    鐵礦的地圖綿延西嶺山脈十餘裏,擺在安和帝的麵前,安和帝冷笑一聲,當場把所有的筆墨紙硯都掃在了地上,已經是怒極。
    其實太子有一些資產這種事情若放在平常的話,安和帝也隻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隻是在這個惹君王忌憚的關頭上,謝玉山哪怕有個金礦,也比鐵礦強。
    畢竟金礦隻是斂財,鐵礦卻不僅是斂財的問題,還可以鑄造兵器,屯兵養人。
    這件事情捂得特別嚴,隻有皇帝和鴻雁以及一些鴻雁身邊的小太監知道。
    太子謝玉山也向來行事謹慎,此事就連被皇帝軟禁福安宮的皇後都不知道。
    皇帝氣得再狠,心中也始終對太子有所期待,未將他從儲君的位置移開過片刻,畢竟他的皇子們除了二皇子那般狠毒,七皇子那般愚蠢之外,剩下的一些或胸無大誌,或愚笨難教,九皇子又……容顏損毀。
    實在無人能當大任。
    太子不僅聰慧守禮,是民心所向,皇後的母族孫氏也是樹大根深。
    雖然外戚龐大恐有後患,但安和帝吃過無人支撐的帝王坐在至尊之位的虛空之苦。
    況且這天下皆是君王棋盤,無論是臣子還是氏族軍隊,都是相互製衡鼎力,利用好了都是君王之刃。
    至於……逼奸一事,安和帝的手按在西嶺地圖上,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中精光冷然。
    身為一個男子,又當得一國儲君,就算當真德行有虧,就算當真有不能為外人道的癖好,又怎能被當成把柄威脅?
    安和帝當時在福安宮內的震怒是真,現在還惱太子欺瞞也是真。
    但是他作為一個坐擁天下的帝王,心中可沒有什麽非黑即白的清淨之地。
    他已經在想辦法為太子清路了。
    都說自古君王無情,其實在權勢之下,情和正義,永遠是最淺如薄冰的東西,承托不住任何人。
    因此這西嶺件事安和帝也沒打算公之於眾,隻派人去西嶺詳查。
    而如今這個消息正通過鴻雁,傳遞到了謝玉弓的手中。
    謝玉弓手裏抓著一張細細的紙條,是宮人藏在蒸點中送進來的。
    按理說是該閱後即焚,但是他反複看了看,在手中擺弄了片刻,竟然是一回身,遞給了他身邊的白榆。
    白榆:“……做什麽?”
    她沒有馬上接過。
    謝玉弓看著白榆說:“事到如今都是你一手促成,先看看。”
    白榆伸手拿過了紙條,低頭看了一眼登時眉梢一跳。
    這段劇情竟然這麽早就暴露出來了?!
    這就是蝴蝶翅膀的威力嗎?
    謝玉弓的手肘撐在桌子上麵,桌子下的大腿貼在白榆的腿上,輕輕地磨蹭
    撞擊。
    “還請九皇子妃不吝賜教,為夫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聽到為夫()”
    兩個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白榆抿了抿唇,微微歎了口氣。
    其實她不太關心謝玉山到底是像劇情裏麵一樣,最後栽在這個鐵礦上麵,還是現在就栽在這個鐵礦上。
    白榆比較關心的是……她死遁的事情似乎越來越難了。
    鴻雁那邊聯係上了,鴻雁的態度倒是依舊恭敬,可今日這紙條明顯是鴻雁派人送過來給九皇子的。
    這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勾搭到一起,在白榆的設想之中這兩個人短時間內本不會有任何接觸的可能。
    所以會勾搭成奸倒也不難猜,畢竟是白榆先打著九皇子的旗號唬鴻雁的。
    鴻雁這是把她越過去,直接投誠謝玉弓了。
    老狐狸。
    如果白榆還借助鴻雁的手跑掉,謝玉弓想要找的話,肯定立即就能找到。
    而謝玉弓的口風白榆也試探了一次。
    昨晚上白榆在事後……哦,是摸完了大小二條腿,就和謝玉弓好好分析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她是打算唬謝玉弓讓她“死掉”
    ,先把她送走。
    白榆說:“陛下現在肯定回過味兒來了,不光不會生太子的氣,還會覺得妾身這個低賤的庶女竟然敢給未來儲君蒙上汙點,還把他的皇後逼到失態,實在是該殺該剮。”
    “不如接下來九殿下帶著妾身的‘屍身’給陛下順順心肝,這樣殿下無論是封王還是想要哪裏的封地,都是順理成章。
    陛下虧欠殿下,冤了殿下的母妃,又“殺”
    了殿下的發妻,自然什麽都答應……”
    “妾身到時候換個身份,尋個安全的地方等殿下大業功成那日,再重新做夫妻?”
    白榆哄人的手段一流,畫大餅的手段也是一流。
    而且為了煽動謝玉弓,還自稱了幾聲“妾身”
    ,好不肉麻。
    她黏糊糊地貼在謝玉弓的手臂上,仰著頭做出一副仰慕模樣,癡情人設到現在都沒有崩過。
    她“舍身為人”
    地說:“九殿下,臣妾出身微賤,實在不適合配皇子之尊。”
    “九殿下乃是人中龍鳳,未來有一天必將貴不可言,屆時無數高門貴女氏族閨秀,都任由九殿下挑選匹配。”
    “如今妾身‘身死’才是最佳結果。
    隻盼九殿下到時候還能記得妾依舊為殿下守著,給妾身隨便封個低等的匹配的位份安度晚年就好,妾身一定會安分守己度日的。”
    白榆盤算得可美,隻要謝玉弓聽話做“渣男”
    ,把她用完就扔,她就能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
    等到大業成了美女如雲,權勢掣肘,誰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
    而且就算記得,白榆難道不能在謝玉弓不知道的時候“病逝”
    嗎?
    理想很豐滿,但是謝玉弓聽了她這麽說,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伸出手,捏著她柔潤的下
    ()巴(),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刮蹭著8()_[((),心中隻覺好笑。
    她滿口謊言,膽大包天,應對皇後太子,甚至是皇上都能麵不改色地悍然厲辯。
    昨日福安宮內發生的一切謝玉弓已然全部知曉,就連他也不得不歎一句,他的九皇子妃生了好一顆機巧絕倫的腦袋。
    怪不得之前能將他騙得心神搖動。
    她是生著尖牙利齒的狐狸,卻總要在他麵前裝聽話的乖乖狗。
    謝玉弓近距離看著她堆滿“愛意”
    的眼睛,很想告訴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撒謊的時候,眼底有漏洞。
    而且她貼著自己身上的手,正扯著他的褻褲搓呢,都給他搓挺了,她還渾然不知自己“撓爪爪”
    的小動作。
    不過謝玉弓最後沒舍得戳穿,他就喜歡她這一副對待旁人秋風掃落葉,卻唯獨對他格外上心的模樣。
    他畢生從未遇見過這般為他著想,心疼他,為他籌謀一切的女子。
    無論她在其中摻雜了幾分假意和畏懼,謝玉弓隻需要望入她眼底時看到一分真就夠了。
    她喜歡磨爪子撓人就讓她撓,喜歡滿口蜜言行凶橫之事,那就讓她表裏不一。
    但是要離開他,還要在某處默默等待?
    謝玉弓會信她就有鬼了,她顯然是隻撒手就會鑽回山野的狐狸,他必然要緊緊地鎖住她的九條尾巴,一條也鬆不得,落不下。
    他這一生,第一次得“心愛”
    ,愛不釋手,如何舍得放走?
    況且,安和帝要殺她又如何?難道他護不住她嗎?
    謝玉弓低下頭,鼻尖抵住了白榆的鼻尖,根本不回答白榆的問題,隻聲音沉啞地說:“妾身?”
    你知不知你口稱卑賤,眼中卻滿是自傲?
    “叫一聲夫君來聽聽。”
    “九郎也好。”
    “小九兒也不是不行。”
    白榆:“……”
    白榆又感覺到了他拔地而起的孽杵,隻想叫他一聲鐵柱驢王。
    最後自然是“試探”
    不成,裝睡失敗。
    折騰一宿沒睡好,白榆深深為以後的日子感覺到憂慮。
    謝玉弓長年習武,身材精壯有料,比現代社會的體育生還要頎長精悍,體力和精力更是要甩正常人好幾條街。
    他不能動,就磨白榆動。
    白榆昨晚上忙活完,到現在手臂還酸痛不已。
    此時此刻手裏拿著謝玉弓給她的小字條,看了兩遍,對上謝玉弓充滿期待的眼睛。
    隻想翻白眼。
    大反派謝玉弓哎,原劇情中他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沒有做過。
    還需要她給意見?
    “說啊。”
    謝玉弓伸出手,用手背貼著白榆的臉蛋蹭到她唇邊,手指不老實,又想趁機擠進白榆的唇間。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深暗,這種幹看著吃不到的狀態,他已經快憋爆了。
    從前沒女人倒也罷了,他根本不想這個,偶爾自己弄弄,也是純粹為了發泄。
    ()但是如今喜愛之人就在身邊,每天鮮活可愛,張牙舞爪地為他鋪路,靈動狡黠地對他耍心眼兒,他如何能不愛不釋手?
    白榆偏頭躲開,深覺謝玉弓是個色情狂!
    他們倆到如今還沒真的來過,但是他對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做了很多破廉恥的舉動。
    有些白榆這老司機都扛不住。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羞恥,白榆現在無比懷念他一開始一撩就紅透的樣子!
    “說……說說說!
    你別亂伸,你方才方便後淨手了嗎!”
    白榆被惹急了,兩隻手掐住謝玉弓的手臂。
    謝玉弓笑了,聲音低低的,帶著電流一樣亂卷著鑽入耳膜。
    白榆瞪他。
    謝玉弓用一種很輕的語調調侃:“淨了。
    怎麽不自稱妾身了?”
    謝玉弓雙眼微眯,半麵銀麵都跟著反射出危險的冷光,不輕不重地掐著白榆的兩腮,迫使她微微張嘴,露出豔色的舌尖,他說:“你自稱妾,可知‘妾’是要完全順從的,你這嘴不說我想聽的,便做點我喜歡的如何?”
    白榆一巴掌把謝玉弓的手拍一邊去。
    她對兩人之前親熱的方式和花樣不覺羞辱,謝玉弓更甚於她,什麽都吃,但是架不住謝玉弓是活驢。
    白榆真的有點怕他。
    謝玉弓這王八犢子仿佛不知道什麽叫饜足節製。
    白榆拿過紙條,沉思片刻,斂容說道:“派人快馬加鞭趕在安和帝的人前麵到西嶺,給太子殿下弄好一批兵器和兵馬,找個山坳裏麵屯著。”
    “這鐵礦欺瞞不報,精鐵肯定會倒賣,周邊各國……也替他賣賣吧。”
    “還有他母後的母族孫氏,這種大事他們肯定知道啊,就找個旁支幫他們上手吧。”
    “動作要快,找人和安和帝派去的人周旋下吧。”
    白榆托著下巴,手肘和謝玉弓一樣拄著桌子,說起這些坑人的事情來,自然而然地神采飛揚,像隻得了肉吃的小狐狸。
    謝玉弓看著她,雙眼深暗,湧動的是找到了“同類”
    的愉悅。
    他們真的是……一樣的壞。
    “嗯,太子那邊的皇子們還有誰?都往裏麵扯一扯嘛,大家都別閑著。”
    “還有這西嶺,永州國最強的勁敵是誰?找人打扮打扮,和‘太子’的人交涉一下,就齊活了。”
    “你是要我誣陷太子私蓄兵馬私通他國?孫氏一族和其他的皇子從旁協助,意圖顛覆江山,謀朝篡位?”
    “你可知道這些事若是做成,整個朝堂乃至民間,都會動蕩不安嗎?”
    白榆看向謝玉弓:“你怕?”
    “你怕你就要一塊偏遠些的封地,做一個閑散王爺嘍。”
    “可是估計也閑散不了幾年,安和帝一死,太子定然會因為你的九皇子妃曾經冤他逼奸一事要對你清算。”
    謝玉弓笑起來,白榆每說一個字,笑意便更深一分。
    他湊近白
    榆,恨不得一口將熱乎乎的她吞進肚子裏麵,與自己融為一體。
    他們的想法竟然完全相同,或者說……謝玉弓想得比她還要狠一些。
    白榆說的事情都做成了,就算全都呈到安和帝的麵前,安和帝還是會像昨日在福安宮一樣,將事情壓住。
    安和帝是個冷血君王,卻不是個昏君,怕儲君失德牽連氏族,引得他的江山動蕩。
    他會挖腐肉去毒血,最後把事情在最小化的影響之內徹底掩蓋住,粉飾太平。
    這確實是治國之道,為君者必要有眼能容沙的能力。
    否則天下時時刻刻都有汙穢醃臢之事,難不成要掀了天下殺盡臣民嗎。
    但是謝玉弓既然得到了這個能置敵於死地的消息,就絕不可能放過他們,尤其是孫氏一族和皇後。
    謝玉弓的母妃雖然愚蠢,愛上一個王八蛋坑害了全族,但是那畢竟是他的母妃,血肉至親。
    他為母妃平冤屈之時,並沒有牽扯到半點皇後,可是謝玉弓根據查到的消息得知,當年母妃落了那樣醜陋的罪名,以至於被枕邊人無情絞殺,皇後和孫氏一族在其中居功至偉。
    謝玉弓是個飲血食肉的羅刹惡鬼,蟄伏多年就是為了一擊必勝。
    他會將這些事情,包括宮宴上的刺殺,二皇子手中大量曼陀羅的來處,全都利用起來。
    他要讓安和帝也嚐一嚐四麵楚歌人人欲置他於死地的滋味。
    謝玉弓從未有一刻忘記,安和帝,才是一切的仇恨和罪孽的根源。
    父慈子孝?
    若不是他的九皇子妃替他“走了捷徑”
    ,他會讓安和帝一點點地,緩慢地被痛苦和絕望淹沒。
    他所愛的一切都會在他麵前慘死,所想的一切都會在他眼前失去,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他手中流逝。
    不過……如今計劃有變。
    他成了那個“安和帝最愛重的皇兒”
    ,那豈不是更有趣?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安和帝發現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他的時候,該是怎樣精彩絕倫的表情了。
    “我怕什麽?”
    謝玉弓伸手別了下他的九皇子妃的鬢邊發。
    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彈了一下。
    又趕緊用手背貼著蹭了蹭,湊近了用嘴唇碰了碰。
    白榆被他膩得腦仁子要凝固了。
    謝玉弓用低磁的聲音哄她,其實他也有怕的。
    是最近才有的。
    他怕她再提起要一個人先走,因此用她明顯喜愛的聲音頻率哄她,纏她:“就按九皇子妃說的辦!
    待會你來書寫細節,我來布置,待來日事成,功勞你占一半,你想要什麽,我都允你……”
    不光白榆會畫餅,謝玉弓也會。
    從小到大,他走的路都是冰雪覆蓋,冰淩叢生的寒冷刺骨之路。
    無有光亮,無有希望。
    可是突然間她闖入他的世界,滿口謊言給他帶來了虛假的火光。
    謝玉弓最開始不敢棲近,怕已經凍透的
    血肉會因為靠近火源而融化消弭。
    但是很快他發現那火是假的,是謊言編織出來的冷光。
    他憤怒過,甚至想要摧毀過。
    但是他很快又發現,假的才好啊,隻有冷光才能讓他棲近而不被燒傷,他發現自己從來就不需要什麽溫暖,他隻是需要一分光亮。
    他抓到了,趨近了,如何能放手呢?
    他曾經在不識她的謊言之時,想過將她藏入啟南林海,像她說的一樣,等到他功成,若仍舊想要趨近溫暖,再去尋她。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不是真火,不會熄滅。
    她在狂風暴雨之中安然瑩亮,不是需要他捂在懷中的孱弱火把。
    她可以和他並肩而行,照亮前路。
    霜雪寒冰結伴而落,銀月冷暉相映而灑,這難道不比燃燒一個人的熱,來溫暖另一個人的冷,更加令人心馳神蕩嗎?
    謝玉弓說完之後,手指勾過白榆的脖子,偏頭吻上來,纏綿深入,輾轉不休。
    呼吸交換,津液混合,他們像一對並蒂雙生的曼陀羅毒株,通體都帶毒,卻因為一體雙生,而越發地讓花朵嬌豔,植株強壯。
    八月七日,惠都解禁。
    被迫滯留的諸國使臣獲準離都,皇宮的戒嚴也解開,安和帝每日如常去廣隆大殿,參政太子被禁足無法上朝,朝中孫氏一族的官員頻頻為太子請奏。
    安和帝申斥幾回之後,便無人再敢試探觸怒君王。
    而白榆和裝了幾天的好皇兒謝玉弓,終於能從皇宮回九皇子府了。
    伴隨著兩個人回去的還有鴻雁大總管這些日子給他們在內庭挑的足足幾十個侍婢。
    九皇子府年久失修不適宜居住,皇帝另賜了一處其他的府邸,作為新的九皇子府。
    也在正街後巷的二條街外,周邊都是各路朝臣府邸,白榆和謝玉弓算是成功從一對惠都笑柄,成功擠入了“權貴街”
    。
    新府邸雕梁畫棟曲水環亭,裏麵一應的擺設用具都是鴻雁親手令人置辦,無處不精,無處不細。
    白榆回去之後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嘖嘖道:“不簡單啊。”
    謝玉弓才將鴻雁親自送出門,已經派了自己的死士們去查驗周邊的各府狀況。
    確認內院的絕對安全和私密,那些鴻雁帶來的人一律不許進入主院。
    因此這才過晌午,主院內伺候的人一個也沒有。
    白榆那幾個貼身的人,正在舊的九皇子府內主持著搬貴重物品,得仔細盯著,婁娘也去了。
    婁娘自今日白榆自宮內平安歸來,又遷了皇子府,就一臉的喜色,像白榆又嫁了富貴老爺一樣,喜笑顏開,倒顧不上白榆了。
    謝玉弓從院外月亮門微微躬身而入,走動間長袍輕甩,步履超逸,不裝失心瘋之後,一舉一動皆是能入畫的氣度華貴。
    半麵精致的銀麵不僅不顯突兀,合這華服精飾,更顯幾分神秘森嚴。
    “什麽不簡單?”
    他接話的聲音倒是格外低緩,甚至還帶著一些笑意。
    他如今當真是見著他的九皇子妃,就覺得好笑。
    ()
    晨起睜開眼,吃飯時瞥到,甚至是轉頭看到,都會發自內心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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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玉弓也不知道哪裏有那麽多可笑之事。
    “自然是鴻雁給你選的人都不簡單啊。”
    “嘖嘖嘖,燕瘦環肥千姿百態,安和帝估摸著沒少囑咐鴻雁。”
    “這是想要讓哪個上位,好把我這個九皇子妃頂下去,待你移情,才好把我弄死吧。”
    謝玉弓走到白榆身邊,從她身後靠近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還擠偏了一根簪子。
    他方才站在門口和鴻雁說了好一會兒話,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金紋的袍子,吸熱。
    又正是八月盛夏,午後烈日更凶。
    謝玉弓一靠上來,就像個滾燙的大火爐湊上來。
    白榆頓時覺得心裏開始發燥,要躲開卻被謝玉弓抬手按住了肩膀。
    他調侃白榆的時候,總喜歡叫她九皇子妃,這是他一個人的私密愉悅,因為白榆最開始騙他,和他說了好幾遍“我是九皇子妃”
    。
    謝玉弓說:“九皇子妃這是吃味了?”
    白榆:“我是說安和帝明顯看不起你,要給你換個媳婦也不從氏族女子裏麵挑個家室好出身清貴的,給你弄了一院子的婢女讓你挑。”
    “顯然是覺得你就隻能配奴仆。”
    白榆自身對身份地位全無在意,但這可是古代世界,安和帝此舉……可能是覺得謝玉弓沒有過女人,才會對她這個九皇子妃格外看重,連得知她被太子奸淫,也不肯舍棄。
    想要讓九皇子先沉迷婢女,待殺了九皇子妃,處理了婢女,再給他挑個正經的吧。
    但是白榆就是厭惡他輕賤人命,偏要給他上眼藥。
    謝玉弓自然明白。
    不光明白安和帝的意思,更明白白榆的意思。
    謝玉弓自白榆的身後輕輕擁住她,順著她的意思說:“哼,他當然看不起我,他從未將我當成過兒子,我會讓他後悔的,我從前在宮中活得可是不如下人。”
    “不過九皇子妃倒是不用擔心。”
    謝玉弓的語調又帶上調侃的笑意,推著白榆一起站在廊下的烈日底下曬太陽。
    他從前不喜歡曬太陽,喜歡陰暗濕冷的地方,但是現在許是有了“同伴”
    ,覺得一起在太陽下麵曬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熏蒸出了一身的熱汗,也不鬆手。
    低頭湊在白榆耳邊說:“我的女人,非得是你這般模樣不可。
    我對那些不會‘咬人’的沒有半點興趣。”
    他把“咬人”
    兩個字說得格外意味不明,能解讀出好多意思來。
    白榆懶得解讀,隻是更熱了,額頭的汗都順著側臉流下來了。
    “鬆開,熱!”
    白榆說:“曬。
    回屋吧。”
    謝玉弓卻彎腰低頭,整個人如一張黑色的披風一般,自白榆的身後,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高大的身形之中。
    嘴唇循著白榆的側臉,吮掉了她鬢邊的熱汗。
    而後像隻章魚怪,用他那一雙嘴唇吸盤,到處吸吸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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