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壯有些凝重的一手持槍，一手握向臥室的門把手。
    隨即，他臉色一變，如同摸到熱鐵一般縮手，退後了幾步。
    幾人如臨大敵，兩位戰士直接用照明觀瞄門口，扣在扳機上的手指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掃射。
    王壯臉色難看的將自己的銘牌提在自己麵前瞥了一眼，他剛剛在觸摸到門把手的時候這銘牌頓時散發出奇特的溫度，但是當他真的拿出來看了兩眼，卻發現自己的銘牌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他思索了片刻，頭也沒回，直接問陸然：“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陸然，現在汙染等級有多高？”
    陸然低頭看了看儀器：“現在的揚場強度為4級。”
    王壯搖了搖頭：“怎麽可能？能夠讓舊印都有所反應，這裏的汙染絕對不會少……這種內斂且不均勻過度場，恐怕是類似深潛方碑的模因汙染現象，隻有接觸源信息才會被汙染……篩網裝置給我。”
    陸然一聽，立馬從背包中掏出了一副笨重的墨鏡與樣式奇特的耳機。
    這是科學院與對策部基於模因傳播而研發的護具，從太昊病的時候立項，在深潛方碑的時候經過了驗證，如果沒有遭遇電磁幹涉，它在理論上隔絕被動傳播的模因汙染。
    即，隻有直接目擊或者聽聞的模因。
    王壯戴上了眼鏡之後簡單的看了看周圍。
    他這個墨鏡本身其實根本不透光，隻有中間有一個微型攝像頭，眼睛樣式的屏幕以及裏麵的神秘處理器，這個攝像頭能夠將拍攝的影像經過處理之後複刻在墨鏡內部的微型屏幕，而其處理識別的邏輯則是通過檢測儀的原理來進行處理的。
    因此他看到的環境則會因為其揚升水平而晦暗變化。
    王壯測試完畢，確認篩網裝置生效之後看向了身後的戰士：“你們打開頭戴熱成像儀，這裏麵可能有東西並不適合我們看。”
    兩位全副武裝的戰士放下頭盔上的頭戴熱成像，隨即做出了準備完畢的手勢。
    他們的熱成像隻能成像出有溫度差異的物體，且成像因為原理，注定不可能非常清晰，因此在對抗視覺模因傳播上確實有一定防禦效果。
    王壯這才再一次的握著臥室的門把手，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鎖之後，直接踢門而入。
    飛快的掃視了這個房間之後，立馬將槍口對準了牆邊林院長的背影。
    他立在斑駁的書桌前，指節間夾著沾滿顏料的畫筆，懸在半空微微發顫。
    桌麵上散落著擠癟的錫管，鈷藍和赭石色的油彩像火山熔岩般在調色板上蔓延，亞麻畫布上未幹的筆觸還在反光，一道猩紅突然從肖像的眼角斜斜劃下，像道泣血的傷痕。
    他似乎凝固在了畫布前，仿佛被畫作觸攝去了魂魄。
    “不許動！抱頭蹲下！”
    他們沒貿然上前，隻是警告他。
    林院長的喉嚨裏擠出嘶啞的痰鳴，佝僂的脊背突然痙攣般弓起。
    咳出的不是唾沫，而是一聲嗚咽——這個方才還執筆的男人突然像被抽了筋骨，膝蓋重重砸在地板上。
    "來不及了......"他十指抓進頭發，指甲縫裏還沾著顏料，"它們要來了......這畫......這畫根本......"
    啜泣突然變成嚎啕，像有什麽東西在他胸腔裏碎裂了。
    王壯眉頭緊鎖，盯著林院長癲狂的背影，他覺得林院長的狀態似乎不太對，下意識向前挪了半步，拿出手鐲。
    林書生的聲音小了很多，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始神經質的絮語：“如此偉大的作品，如此偉岸，你再也遇不到這樣的藝術了，不如，據為己有？”
    他的語氣陰沉，且充滿蠱惑的意味，如同在場沒有其他人一樣，大庭廣眾的密謀。
    王壯甚至覺得他似乎在這一瞬間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隨即，他突然反駁自己：“不行，這是祖國需要的東西，這是祖國需要的東西，林書生啊林書生，你怎麽能有這種想法？你的覺悟去了哪？”
    “去他媽的覺悟，人民群眾也應當來瞻仰這偉大藝術。”
    “他們不需要這個！他們不需要這個！他是病毒，是能讓一切腐爛的瘟疫！”
    “你不該如此，這是唯一的機會，他是超越了人類的一切藝術，不如遠走高飛吧……將如此的藝術之光灑向世界。”
    “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麽做！你是在背叛人民！”
    “國家終將滅亡！唯有藝術永存！”
    他不斷地與自己爭辯，時而正氣凜然，時而鬼祟低笑，像有兩個靈魂在撕扯同一具軀殼。畫筆在調色板上的顏料戳出一個個凹坑，鬆節油的味道混著血腥氣在空氣中發酵。
    而王壯神情嚴肅。
    沉默了片刻，他決定在等一會兒。
    他已經大致明白了林書生的遭遇，但是至少現在看來，汙染是可控的，情況也確實並不危急，他更想看一看林書生還能說什麽來。
    他胸口的記錄儀與頭戴的裝置會將一切忠實的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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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書生似乎與不存在的自己對話，他們的爭吵愈發激烈，哭喊與哀嚎來回交織，就連最瘋狂的精神分裂患者也不想他這麽瘋狂。
    但是，隨即。
    哭泣突然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下來，就像是斷電的機械。
    “哦~你這該死的美妙靈感，怎能如同風中落葉一樣折磨我？不過，我又一次抓到你了。
    天空……這裏麵的天空還不夠豐富……它能夠更好，特納繪法……或許可以嚐試一下特納風暴畫法來描述……”
    他再一次站了起來，他又投入到了油畫的繪製中，就像是剛才哭泣的不是他一樣。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純粹的畫家。
    他將一切投入自己的筆中，而後落筆。
    “你需要對色彩大膽的運用……”
    “摒棄那無用的刻板與條例……”
    “你能夠更加出色，不要被線條，透視，繪法，甚至是自己的手所束縛……”
    “你絕對能夠畫出，人類能夠誕生的……最完美的油畫……”
    “你的時間不多了，他們隨時都有可能上門……
    你要更快一點才行……
    你需要……盡可能的接近……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王壯愕然的看著這一切，他很快就將視線投向了林院長正在創作的畫作。
    因為篩網裝置的過濾，這幅畫作在王壯的眼中被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霧氣，他根本看不到這幅畫的內容，這是由算法人為製造的屏障。
    但是王壯一看，頓時臉色一變。
    如果在篩網裝置中顯示為純黑色，那麽就代表這樣物品的汙染程度已經非常高。
    這個難道就是汙染的來源？
    王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現在對策部，除了部長之外，還沒有發現其他任何人類能夠製造出具有汙染性質的物質，而林書生，則打破了這個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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