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再一次舒適的躺在了棉花床上，這個擁有海量金幣加持的人體工程學巔峰之作簡直堪稱對人寶具，幾乎粘著就想睡。
    濃鬱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他還是沒有忘記正事。
    他看向王醫生，猶豫片刻，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開始打字。
    【大衍，在不？】
    【昂？】
    【萬一我噶了，你幫我銷毀我手機裏麵那些不涉及機密的數據啊。】
    大衍明顯CPU紅溫了一下：【啥？不涉及機密的數據讓我銷毀幹嘛……不對，你不就是來打一針嗎？為什麽還會噶？】
    【要這次能活，我就告訴你，對了，還有我電腦裏麵的也一樣幫我處理了。】
    【……行，放心交給我，兄嘚。】
    許晨剛鬆一口氣，又突然想起什麽。
    【萬一我噶了，你這個0級權限怎麽說？】
    【用不著咱倆瞎操心，假如你無法擔任對策部部長，我的權限在軟件層麵確實無法更改，但是硬件層麵又不是不能改，我頂多會被停機，強製檢修，花時間格式一遍。】
    聽起來對人類來說像是殺一遍再複活，但對AI而言，應該不算什麽……吧？
    無論如何，許晨必須冒這個險。
    他是真的擔憂人類如今的處境，如今的時局讓他必須找到破局的方法，即便付出任何代價也無所謂。
    王醫生拿著注射器走近床邊。
    “怎麽樣，準備好了嗎？”
    許晨收起手機，朝他點點頭。
    “可以了。”
    王醫生點點頭，將針頭刺入許晨的臂彎。
    又是熟悉的眩暈感，等他站穩之後，看了看周圍。
    眼前的景象陌生，卻又透著一股詭異的熟悉。
    無數中西合璧的白玉與大理石立柱參差錯落，大多已殘缺不全，卻仍執拗地指向蒼天，精雕細琢的柱身上，希臘式的渦卷與中式的雲紋奇異交融，依稀訴說著往昔不可一世的輝煌。
    而今，隻餘斷壁殘垣在風中佇立，焦黑的裂痕如蜈蚣爬過殘存的浮雕，荒草從碎裂的地磚間蔓生而出。
    這地方……怎麽那麽像被戰火焚燒過的圓明園？
    許晨望向遠方，驚訝地發現整片場景似乎在隱約變幻。
    遠方匍匐著一尊巨獸的骸骨。
    黑沉沉的建築巨獸般匍匐在大地上，斷裂的淩雲閣道如同折損的骨骸，從高聳的土台頹然垂下。
    低矮的層樓建築坍圮成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焦黑與暗紅，空氣裏彌漫著冷硬的塵灰，以及一種被烈火焚燒了千年也未能散盡的血腥味。
    殘存的高台猶自刺向昏沉的天穹，其上，扭曲的青銅構件與崩碎的金瓦糾纏在一起，巨大的柱礎石半埋於土。
    精美的螭龍紋早被時光與戰火磨去了麵目，隻留下模糊而猙獰的痕跡。在漆層剝落的斷壁間，偶爾有一道刺目的朱紅，或是一線幽暗的鎏金，灼人眼睛。
    這一幕廢墟，讓許晨突然感到非常的熟悉。
    低矮又龐大的宮殿，極其誇張的出簷，還有大片大片的黑色瓦片，這看起來怎麽這麽像秦朝複原的宮殿？
    這是被付之一炬的阿房宮？
    許晨為之一怔，他確實沒想到在歸墟裏麵能看到這樣的場景，不過考慮到這裏是萬物終結的地方，那這些建築出現在這裏……似乎沒什麽奇怪的。
    他看著旁邊的中西合璧的漢白玉柱子，盡力回想自己這一世所學的近代史，然後他震驚的發現，曆史書裏麵好像確實沒有圓明園的圖片，似乎圓明園從未存在過一般。
    不出意外，這恐怕也是“祂”的影響造成的。
    遠方的建築仍在變幻。雖仍近似秦宮，但從其廢墟大體的造型與用色來看，已能依稀辨出幾分漢代宮闕的特征。
    隻可惜，一切皆成焦土，再難窺見昔日榮光。
    許晨惋惜地歎了口氣，緩步靠近那根漢白玉方柱。
    這根柱子應該是西洋樓景的某個建築的結構件，這些構件難以攜帶且不易被燒毀，因此才會在災禍中幸存下來。
    隻不過……
    許晨詫異地看著柱身上蜿蜒的黑色紋路，猶豫一瞬，伸手小心觸碰。
    那紋路猛地一顫，隨即病懨懨地蜷縮了幾分。
    他皺眉，看了看周圍的漢白玉構建，又看向遠方黑壓壓的，幾乎被黑色包圍的宮殿，有點不太確定。
    那些真的隻是被燒黑的廢墟？
    “我們仍未擺脫祂的糾纏。”
    許晨嚇了一跳，驀地轉頭。
    太昊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立在他身側，正靜靜注視著周遭一切。
    盡管頂著一張與自己別無二致的臉，但許晨仍覺得格外詭異。
    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會讓情緒幹擾判斷。他直接拋出疑問：“這些建築是什麽？”
    “是往昔，是舊日之影，是汝等存在過的證明，是……爾等青史。”
    “青史？”許晨看了看周圍，幾乎全是廢墟，並且似乎愈發古早的建築就愈發殘破：“怎麽都是廢墟？你即便是保存一個曆史快照，也得挑幾個好看的來吧？”
    太昊的目光靜如深潭。
    “是祂毀滅了這裏。”
    許晨愕然，猛然想起之前遮天蔽日的蠕動觸須，與現在相比，宛如天上地下。
    太昊輕撫殘柱，聲線無波：“你已做得足夠多，但仍是不夠……太晚了。祂早已徹底抹去了殷商之前的一切痕跡，就連周朝所遺，也幾近湮滅。”
    “你還沒發現麽？夏商之前的史冊早已一片空白，周室所傳，也僅剩吉光片羽。”
    許晨皺眉，他似乎確實沒怎麽關注夏商周的文物……
    不對！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驚呼：“三星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確實沒聽說過三星堆被發掘的事情，本以為還沒發現或者沒到時候，原來根本就已經悄無聲息的漚爛在泥地裏麵了。
    太昊投向周遭的目光似有緬懷。
    “許晨，永樂大典為我們爭取的時間……已不多了。”
    “莫要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