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一路走馬觀花，見識了不少優秀的油畫作品，甚至還有幾幅國外名家的真跡。他沉浸在這個藝術殿堂裏，隻覺得每一寸空氣都彌漫著靈感，仿佛自己的藝術細胞都在瘋狂增殖。
    然後他就看見了史強。
    許晨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眼前這個穿著筆挺保安製服、身姿挺拔的男人，確實是他認識的那個史強，但那股子氣質，怎麽說呢，把藝術殿堂的肅穆氛圍，硬生生扭轉成了某種臨戰前的戒備狀態。
    這也讓許晨醒悟過來。
    自己不是真來逛畫展的啊。
    另一邊，華野剛和帶隊的老師交流完，一轉頭，也瞥見了史強，他眼神倏地一凝。
    他左右看了看，很快注意到了這裏的中庭似乎有很多自己沒有講過的生麵孔，不動聲色地對老師說了聲失陪，立馬拿起對講機低聲呼叫。
    不一會兒，安保隊長滿頭大汗，匆匆來到這裏，恭敬的站在華野麵前。
    許晨眯起眼睛，他現在終於發現有些不對的地方了，他假裝湊近聽歐陽老師講解油畫，實則全部注意力都投向華野那邊。
    “今天為什麽這麽多生麵孔？”
    那個安保隊長賠笑：“之前沒開辦活動的時候，客流量本來就不多，美術館本身的安保力量確實足夠，但是，您這一次要開辦活動，這種活動一般都要加派雙倍的安保力量才行。”
    華野狐疑的看著他：“是嗎？”
    為了那龐大計劃，這一次他並沒有搞什麽行動策劃來策劃活動，而是一切親力親為，這的確讓他更容易掌控全局，但現在，他反而覺得有些東西正在脫韁。
    安保隊長連連點頭。
    華野沒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掃視那些來回走動的保安。
    旁邊的老師似乎也聽到了什麽，看了看四周：“華野，你今天這裏人似乎也不多啊，是不是沒宣傳到位？用不用我……”
    華野沉默片刻，再轉頭時臉上已經掛起溫和的笑容：“還早，人應該還沒到齊。這個先不急，各位盡管靜心欣賞藝術。”
    “嗯……說的有道理……”那個老師似乎認可了他的說法，隨即，話題一轉：“話說，我們這一次都是衝著你的畫作來的，能讓我們看一看你的畫嗎？”
    許晨微微撇過頭，見到了史強似乎如臨大敵一樣緊繃身體，如果不是他細致入微的觀察，很容易忽略。
    華野的笑容更勝，但是還是矜持的搖了搖頭。
    “……就當是為了你的學弟們……”這邊還在興致勃勃的勸說，直到歐陽先生下場。
    “我聽說你現在的畫技已經突飛猛進了，現在我這個老人家想見識一下你的畫作……”
    這時候，所有人的都看著華野，眼中或多或少帶著期待。
    許晨緊皺眉頭，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雖然已經在計劃中了，但是好像完全不知道對策部的計劃是什麽。
    如果華野突然暴起，或者這些油畫有什麽危害……那些偽裝的安保有舊印庇護，但是這些老師與學生恐怕就……
    許晨頭疼，隻能認為對策部早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不過他也沒料到會這樣，本來就隻是來看一看這裏有沒有問題，誰知道這裏已經被拉起了一張網。
    還有華野剛才的表現，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許晨看向華野，他現在像個好好學生一樣微笑著傾聽歐陽先生的教誨，根本看不出什麽異常。
    他最終沉吟了一下，臉上帶著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就隻能不吝賜教了，請隨我來。”
    華野帶他們來到中庭的正中央，許晨這時候才發現這裏的幕牆上居然有一排被白布籠罩起來的畫作。
    他往後看去，發現史強就站在一角的柱子旁，凝重的看著這裏。
    華野快步的來到最側邊的一處油畫，抓著白布的一角，向一眾學生看去。
    “這個是我兩個月之前的最終之作，我那時上一張油畫是七個月之前剛剛在阿米瑞肯南它斯洲拍賣會上售出310萬米元的價格……我不是在炫耀。
    因為那時候的我發現了我的水平達到了某種瓶頸，不管我怎麽創作，就像是困死在盒子裏麵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自我，隻能在這些許的方寸之間來回打轉。
    我那時候是如此的痛苦，我不是無法畫出這樣的畫，但是我無法縱容不能進步的自己，於是我畫下了這幅畫，用來探索未來的道路——”
    就在華野的故事吸引到眾人的時候，他突然掀開了畫布。
    畫布下的油畫引的一眾學生發出陣陣驚歎，隻不過，許晨與一些老師皺緊了眉頭。
    上麵是一個在淤泥中掙紮的人，用了大片暗色，看上去極其令人不適，特別是許晨，現在的感受就跟吃了一坨答辯一樣。
    但，沒有超凡波動，沒有汙染。
    這種純粹的心理不適，來自他超凡的靈感，讓他能與作者當時的絕望共情。
    這或許也是靈感的另一種用法，隻不過他之前並沒有閑心鑒賞什麽藝術。
    沉默了片刻，歐陽先生提問：“這真的是你的畫作？”
    “沒錯，這就是我的作品。”
    歐陽先生臉上難掩失望：“如果隻是這樣……那你確實沒有突破。”
    華野卻低笑一聲：“您說得對，老師。我失敗了——這是我這幾個月無數失敗作之一。我感覺走到盡頭，再也看不見前麵的光了。”
    歐陽一怔，正要開口安慰，卻被打斷。
    “但是！”華野緊緊盯著他：“唯有慘烈的失敗，才能襯托出成功的珍貴，這也是我將這幅畫命名為《失敗》的原因，而現在，它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不由自主飄向其他被白布蓋住的畫。
    欲揚先抑，這一手被華野這個藝術家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