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透過飛機的圓窗往下看去，大片大片荒涼的土地在雲隙間若隱若現，曾經鬱鬱蔥蔥的農田如今隻剩下斑駁的土黃色，蜿蜒的灌溉渠幹涸見底，在陽光下泛著蒼白的光。
    坐在對麵的首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下麵的景象：“很震撼，是嗎？世界動蕩造成的影響，可遠比報告上的數字更觸目驚心。
    自從歐洲覆滅之後，阿米瑞肯就失去了最大的農產品市場，外加真菌病的爆發，他們國內更無消化這些農作物的市場，而其他國家更是災難頻發，更是根本無力購買他們農產品，按照他們原有的生產計劃，糧食過剩幾乎是必然的結局。”
    許晨沉默地點點頭，視線仍在窗外那片死寂的土地上，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這場全球性災難帶來的改變。
    他輕聲問：“我們的土地呢？”
    “我們？”首領甚至鄭重下來：“我們的農業改革也開始全麵啟動，這道法令被稱為戰時農業經濟規劃，其中包括降低經濟作物占比，退林還耕，高新技術養殖……目前雖然新產的糧食有點緊張，不過儲糧也足夠我們堅持到穩定下來的時候。”
    許晨看到首領的神色，奇怪問：“這不是很好嗎？”
    “很好？”首領無奈的笑了，像是在笑他：“假如我再告訴你，這項計劃會導致國內出現嚴重的經濟與環境問題，老百姓的餐桌上可選擇的食物大幅減少，數以萬計賴以為生的農戶，公司和企業都會破產……現在你覺得我們現在做的是對，是錯？”
    許晨想了想，搖了搖：“當務之急是活著，隻有活著才有資格談發展。”
    首領的眼中閃過讚許，他緩緩合上手中的文件：“說得對。不管麵臨什麽狀況，在這場災難麵前，我們都必須不計一切代價保證人民的安全，這就是你我的底線。如果要跟他們談判，隻要記住這一點就可以了。”
    許晨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剛才那番對話的深意，要不然他還以為剛才的一番話僅僅隻是閑聊。
    不過也不意外，畢竟他從來都沒有以國家的身份與去其他國家的代表交流過，而國與國之間的利益爭鋒最殘酷不過。
    兩國之間之所以能夠“平等”的交流，靠的從不是什麽人道或者仁慈，而是手中的劍與底線。
    許晨身負重任，卻偏偏對這個戰場一無所知，他從未掌握與外交相關的技能，能來這裏本身就是一個奇跡，萬般無奈的奇跡。
    許晨點點頭：“我明白了。”
    首領鬆了一口氣，將手上剛整理好的檔案交給許晨：“明白就好……看一看這個？”
    許晨疑惑的接了過來。
    僅僅看了兩眼，臉色就變得極為凝重。
    “亞馬遜熱帶雨林也遭遇了超級真菌的襲擊？”
    “不錯。”首領微微歎氣，甚至有點疲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翻滾的雲層：“最初在非洲城市爆發的超級真菌‘死亡造物’，現在已經完成了它的進化。”
    許晨急速翻閱著文件，每一頁都比前一頁更加觸目驚心。
    “這上麵說，真菌已經突破了雨林屏障？”
    “是的，不過說實話我們並不意外，畢竟我們早就有所預料的事情。”早在超級真菌在非洲人口密集地方擴散的時候，聯合國軍事參謀部與當地的官方就意識到了亞馬遜熱帶雨林的重要性，並且派人駐紮在了雨林邊緣阻止人類闖入。
    他們用物資與醫療支援換取當地政府封鎖與保護亞馬孫熱帶雨林，協助當地政府軍在雨林邊境設立了寬闊隔離帶，並駐紮有哨塔。
    當地的駐軍為了這些援助甚至做到了一旦發現任何人企圖越境，就會立即被擊斃，但這種狀況並不持久。”
    許晨這才想起來他們還有聯合國軍事參謀部這個機構，隻不過看起來像是救火隊長一樣四處救火。
    沒辦法啊，打外星人還能團結一起，現在他們連敵人也找不到，哪怕把全球軍隊集合起來也沒用。
    首領的聲音變的低沉而平穩：“隨著超級真菌的蔓延，當地政府也開始崩潰，這也導致了他們對軍隊的控製力下降，直接致使防線缺失。
    至今我們也不知道超級真菌究竟是通過什麽途徑汙染了熱帶雨林，但這已經無所謂了。
    最初在非洲人口密集區爆發的真菌，通過家畜和逃難的人群，或者是昆蟲動物，甚至可能是空氣中的孢子，總之，它們找到了進入熱帶雨林的跳板。”
    “雨林中從未接觸過這類病原體的生物，它們的免疫係統理所當然的毫無招架之力。我們監測到的數據顯示，關鍵授粉物種的數量在三個月內下降了百分之七十。蝙蝠、昆蟲、靈長類……成片成片地死亡。”
    許晨頭皮發麻：“就是說……”
    “這意味著……”首領接過他的話：“亞馬遜正在從世界上最大的碳匯，轉變為最大的碳源，失去授粉者的植物無法繁衍，依靠果實為生的動物相繼餓死，整個生態係統正在經曆多米諾骨牌一樣的崩塌。”
    文件從許晨手中掉落，散在座椅上，那些彩色的衛星圖像清晰地顯示著亞馬遜地區正在發生的劇變。
    曾經連綿不絕的綠色中，出現了大片的褐色斑塊，如同正在蔓延的皮膚病。
    首領俯身拾起一頁文件：“這個簡直完美的殺人機器，目前對我們最大，也是最直觀的威脅，就是可能會通過候鳥的遷徙路線、通過大氣環流、將新的超級真菌傳播至世界，盡管主要遷徙路徑不直接經過我國核心地帶，但大氣環流和鳥類不可預測的擴散，足以構成致命的威脅。”
    “我這次能來，就是因為阿米瑞肯邀請我們商議這件事。
    如果協議達成，我們將會嚐試提供定向聲波、特定頻率激光或生物信息素來控製生物傳播，如果……事不可為，我們會重啟並加大如呋喃丹，如溴敵隆或有機磷化合物之類的化學毒劑的生產，在那些候鳥即將遷徙的時候，將這些化學品灑遍被汙染的亞馬遜森林區域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