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沈歌最終下達了善後的指令，“鐵之心”與“發條城”的關係，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阿萊帶領著她的民政部團隊，以及部份自願留下的幸存者，開始著手幫助這座剛剛從“絕對秩序”中解放的城市，重建一個更具人性化的社會結構。
    而更多的戰利品和數據，則源源不斷地被送往“鐵之心”，等待著被消化和吸收。
    喧囂的戰場歸於平靜，但對於赫菲斯托斯和他的“潘多拉項目組”來說，真正的忙碌才剛剛開始。
    “鐵之心”最高權限的實驗室，那口古樸而又威嚴的【秩序之鍾】，此刻正靜靜地懸浮在實驗室的中央。
    它龐大的身軀被數十條粗大的能量約束器牢牢固定，以防止其內部殘存的詭能失控。
    無數比發絲更纖細的光學探針和能量感應器，緊緊貼在鍾體的每一個角落，將最細微的數據變化，實時傳輸給一旁高速運轉的“赫爾墨斯”。
    “結構材質分析完成。”艾莉看著屏幕上反饋的數據，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構成這口鍾的金屬，其原子結構極其穩定，我們現有的任何切割工具都無法在其表麵留下一絲劃痕。它的能量傳導率是活體合金的三百倍以上……這……這簡直就是‘神’才能鍛造出的金屬。”
    “那就跳過外殼，直接進行內部透析。”赫菲斯托斯對此並不意外，他的目光，早已聚焦在“赫爾墨斯”構建出的三維模型上。
    “我想看的，不是它外在的材料，而是它的內部。”
    隨著指令的下達，混合了多種詭能的超高頻探測波，穿透了那層堅不可摧的外殼，將鍾體內部的景象清晰地呈現在眾人麵前。
    當看清模型核心區域的構造時，即便是見多識廣的赫菲斯托斯，也不由得感到了生理性的惡寒，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實驗室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氣中隻剩下儀器發出的“滴滴”聲。
    鍾的內部，並非他們預想的能量晶體或複雜的機械結構。
    那是一顆……大腦。
    一顆直徑超過三米，還在微微搏動的，布滿了銀色紋路的巨型詭異大腦！
    這顆大腦的形態極其詭異，既有生物的柔韌質感，又閃爍著金屬的冰冷光澤。無數半透明的如同符文鎖鏈般的能量束，從鍾體的內壁延伸而出，深深地刺入大腦的每一個溝回，強行篡改並禁錮著它的思維活動，使其如同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CPU，隻能機械地輸出著名為“秩序”的法則。
    “活的……”赫菲斯托斯喃喃自語，他的眼中，第一次閃現出了除了狂熱之外的另一種情緒——敬畏，以及一絲恐懼。
    “他們……他們將一個活著的，至少是七階巔峰的強大詭異，變成了一台……服務器的核心。”
    這項技術，已經超出了他們目前能夠理解的範疇。這不是“以詭製詭”，這是在“奴役”詭異，是在玩弄生命的本質！
    “嚐試與‘赫爾墨斯’進行模擬對接。”沈歌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對此結果似乎並不意外。
    “是，大人。”赫菲斯托斯壓下心中的震撼，立刻開始操作。
    他沒有真的進行物理連接，而是在虛擬空間中構建了一個“鐵之心”的模型，然後將【秩序之鍾】的能量回路數據，嚐試性地接入“赫爾墨斯”的一個副係統。
    就在對接模擬開始的瞬間，異變突生！
    那顆一直處於“被禁錮”狀態的詭異大腦，其核心區域的銀色紋路猛地爆發出了一陣極其耀眼的光芒！
    一股無法被任何物理手段隔絕，無法完全屏蔽的超高頻信息脈衝，瞬間從鍾體內迸發而出，射向了未知的遠方！
    “警報！檢測到未知‘量子糾纏’通訊協議被激活！”“赫爾墨斯”的警報聲響起。
    “鏈接……已建立！坐標暴露！”
    “切斷它！”赫菲斯托斯大吼。
    “無法切斷！該協議不依賴常規通訊方式，除非……徹底摧毀鍾的核心！”
    就在所有人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心頭一沉時，沈歌的臉色卻依舊平靜。
    他看著那個大腦模型，冷冷地說道：“原來，這是一件‘綁了定位器’的神器。隻要有人想把它搬回家，就會立刻通知它們。”
    正說著，負責監控“發條城”周邊海域的阿萊，突然接通了緊急通訊。她的影像出現在屏幕上，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大人！‘發條城’外海，出現了一艘……不，是一個不明物體！”
    畫麵切換，隻見在那片鉛灰色的死海之上，一艘通體漆黑造型如同利劍，速度快到拖出殘影的小型快艇，正從遙遠的海平線疾馳而來。
    它無視了“試煉之海”的一切規則，徑直地闖入了發條城的警戒範圍。
    快艇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而是在距離“發條城”數公裏的安全距離，猛然停下。
    船首，一個比之前引航員更高階的，身穿黑色修士袍的無麵使者，遙遙地舉起了一隻完全由黑色金屬構成的仿佛炮管般的手臂。
    下一秒，一座三米多高由純黑曜石雕刻而成的，表麵篆刻著複雜齒輪與星圖紋路的方尖碑，如同炮彈般被從他的手臂中“發射”而出。
    “轟——！”
    方尖碑拖著黑色的尾跡，精準地落在了“發條城”與“鐵之心”之間的海麵上，激起滔天巨浪。
    但詭異的是它並未沉沒，反而如同生了根一般，穩穩地懸浮在海麵之上，如同一座死亡的墓碑，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做完這一切，那艘黑色快艇甚至沒有片刻停留，便以更快的速度掉頭離去，瞬間消失在了海平線的盡頭。
    ……
    半小時後，沈歌獨自一人駕駛著快艇，來到了那座散發著冰冷氣息的方尖碑前。
    他伸出手，一股精純的詭能覆蓋上了碑體。
    下一刻，碑體中一個冰冷的聲音響徹雲霄：
    “編號7號‘牧場’已被‘邏輯瘟疫’汙染。現進行永久性隔離標記。”
    “任何汙染體，已被記錄於‘最高淨化序列’。”
    “當‘神’的目光注視你們時，靜默，將是唯一的慈悲。”
    沈歌靜立於快艇之上，任由冰冷的海風吹動他的衣角。許久，他的臉上，緩緩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最高淨化序列’？”
    “終於……被新神教‘正主’盯上了嗎？”
    “也好，”他轉頭，望向“鐵之心”的方向。
    “省得我，一個個去找了。”
    “新神教”那封冰冷的“判決書”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了“鐵之心”所有核心成員的心頭。
    ……
    “鐵之心”並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影響形成，同化“發條城”的工作依舊緊密的進行著。
    當完成“發條城”的同化，接下來便是繼續前往極北之地。
    但同化的過程，卻比想象中麻煩。
    “鐵之心”，中央指揮大廳。
    往日高效而有序的大廳，此刻的氣氛卻略顯壓抑。
    沈歌坐在指揮官的寶座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目光則落在會議桌中央那份由阿萊親自提交的報告之上。
    在他的下方，所有部門的核心負責人都已到齊，但沒有人說話。
    “說吧。”沈歌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阿萊站起身，她那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疲憊與焦慮。
    她深吸一口氣，用一種近乎艱澀的語氣開口道：“大人，以及各位。我長話短說，發條城的吸納比想象中麻煩，如果照單全收，鐵之心就要麵臨被‘撐死’的風險。”
    她抬手，調出了全息屏幕。
    “在過去的半個月裏，我的民政部聯合發條城的臨時管理委員會，完成了對所有幸存者的初步甄別和安置工作。剔除掉那些完全喪失了人性和理智的‘廢品’，以及不願離開故土的居民，最終共有兩萬八千七百六十二名具備基本勞動能力和恢複潛力的前信徒登上了鐵之心，成為了我們的新成員。”
    這個數字，讓在場的許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兩萬八千人，這幾乎是“鐵之心”原有人口的好幾倍了！
    “人口的增長，本應是好事。但我們的後勤係統，卻顯然還沒有達到容納這麽多人的地步。”阿萊歎道。
    她指向第一組數據：“糧食儲備。‘伊甸園’的生態循環已經達到了極限，即便如此，我們的食物總儲備，也將在二十天內，徹底清零。”
    她又指向第二組數據：“淡水資源。淨化裝置已經連續十五天，二十四小時超負荷運轉，三台核心泵機出現了嚴重的金屬疲勞，隨時可能報廢。即便如此，我們每天的淡水缺口，依舊高達15%。”
    最後她的手指點在了最核心的一項數據上。
    “能源。”
    “‘掠奪者’軍團的日常巡航、城市的防禦護盾、‘伊甸園’的生長光照、居民區的生活用電……以及最重要的，新成員體內那些維護和更換的機械器官的能量消耗，都讓我們的‘Ⅲ型生物電池’庫存極快的消耗。按照‘赫爾墨斯’的推算，如果我們不立刻找到新的能源補充方式，最多再過一個月，‘鐵之心’……將會因為能源枯竭，變成一座漂浮在海上鐵塊。”
    原本鐵之心是完全不需要擔心能源問題的，但前段時間“神之心”的剝離，再加上並入了大部分發條城的核心建築。
    如果說之前的鐵之心隻是海上的一座移動小鎮，而現在完成並入的“鐵之心”就是一座巨大的海上城市。
    再者，如果“鐵之心”選擇留在原地成為一座固定的海上城市，其實能源的問題也可以解決。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還要前往極北之地。
    普通漁船的驅動或許能勉強帶動一艘戰艦，但它能帶的動航空母艦？
    “我提議，以戰養戰！”
    凱爾第一個站了出來，他那張總是帶著一絲痞氣的臉上，此刻尤其的認真：“既然資源不夠，那就去捕獵深海詭異！我們現在有最強的‘掠奪者’軍團，有‘鐵之心’這座無敵的要塞，這片海域的詭異就是我們最好的糧倉！我申請立刻組織一支超大規模的狩獵軍團，用敵人的屍骸來填飽我們的肚子！”
    “我反對。”
    艾莉立刻反駁道，她冷靜地分析：“你的計劃太過冒險。深入未知海域不僅可能遭遇八階以上的恐怖存在，狩獵行動本身的能源消耗也是一個巨口。一旦我們投入的成本高於獲得的收益，那隻會加速我們的滅亡。”
    “我認為當前應該以節流為主，重新恢複嚴格的配給製度，停止一切非必要的科研和擴建項目，將所有資源都集中在維持基礎生存上。”
    “節流？那跟等死有什麽區別？餓著肚子，怎麽搞訓練？怎麽去對付那個隨時可能找上門來的‘新神教’？”羅卡忍不住說道
    “可總比現在就衝出去送死強！”
    一場激烈的爭論，就此爆發。
    以軍方為代表的“開源派”，與技術部和後勤部為主的“節流派”，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我……或許有一個方案。”
    所有人聞聲望去，隻見赫菲斯托斯緩緩地站起了身。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卻並未顯露疲憊。
    他沒有多說廢話，隻是抬起手將一副巨大而的結構圖，投射到了會議桌的中央，那是發條城地下的那座吞噬了無數生命的“血肉熔爐”。
    “各位。”
    他的聲音在會議室中響起：“我們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尋找食物和能源。但我們似乎都忘了一件事，我們腳下，就踩著一個最高效的熔爐！”
    “用那個熔爐？”
    凱爾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興奮的光芒：“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那玩意兒連詭異都能消化，將其轉為能量源，再結合我們的捕獵，完全可以建立高效的能量來源！”
    “我堅決反對！”阿萊猛地站起身，因為激動，身體甚至有些微微顫抖。
    她直視著赫菲斯托斯，那雙總是溫潤如水的眸子裏，此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怒火。
    “赫菲斯托斯！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那是用無數血肉堆砌起來的罪惡之物！我們剛剛把它從惡魔手中奪過來，你現在卻要讓我們成為新的惡魔？”
    赫菲斯托斯推了推眼鏡，認真地說道：“就如你所說，一柄刀是凶器還是利器，就看使用者是誰。發條城將它用來提煉人民，它就是罪惡的熔爐，而我們則是將它用來提煉詭異的屍骸，完成鐵之心的能量供給，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