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三年,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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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警報響起的同時,指揮中心內,正在批閱文件的鄧鈺淇猛然抬頭,她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裏,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級警備狀態!全城戒嚴!”
她的聲音通過廣播係統,傳遍了基地的每一個角落。
“轟隆隆——!”
厚重達數米的特種合金閘門從地麵與天花板同時降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在短短幾分鍾內就將整個基地封鎖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鋼鐵堡壘。
戰備區內,警報燈瘋狂閃爍。
一道魁梧的身影快如閃電,在警報聲響起的第一時間,便已衝向了最深處的特化戰甲倉庫。
總隊長,林音。
她甚至來不及換上全套作戰服,便直接躍入了那具代表著榕市單兵戰力巔峰,通體呈暗金色,造型獨特的特化對詭戰甲——“燭龍”。
戰甲瞬時啟動,能量管線發出低沉的嗡鳴,伴隨著一聲龍吟般的機括聲,她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第一個抵達了研究所的外圍,手中那柄閃爍著高頻振動粒子光刃的戰刀遙遙指向那能量波動的中心,構築起了第一道防線。
緊隨其後,一道道屬於隊長級強者的身影,從基地的四麵八方匯集而來。
塗竇辟和他率領的信息戰小隊,瞬間展開了全頻段詭能幹擾力場,試圖壓製那股不斷泄露的恐怖詭能。
遠處的製高點上,楊雨欣已經架起了她那柄名為“靜默死神”的超長距離詭能狙擊槍,冰冷的瞄準鏡鎖定了能量源的中心。
封成修那厚重如山的“不動壁壘”戰甲雙臂展開,在他麵前凝聚出了一麵巨大的能量盾。
方明月、允兒、餘鐵雄、王漢、馬朝、張虎、趙龍……所有在基地的隊長級戰力,在三分鍾內全部就位,率領著各自精銳的小隊,從不同角度將研究所所在的區域包圍得水泄不通。
數十台重型對詭機甲邁著沉重的步伐,粗大的詭能炮口閃爍著致命的寒光,鎖定了同一個目標。
研究所核心區外,氣氛凝重到仿佛空氣都已凍結。
那股恐怖的能量波動終於攀升至頂點,空間開始劇烈扭曲。一個散發著柔和白光的“通道”,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等等!
這是……
這道消失已久的“傳送門”,勾起在場特策部核心成員的記憶。
所有的探測儀器都在瘋狂尖嘯,它們顯示門扉之後那股足以將整座榕市從地圖上抹去的詭能,正在洶湧而出。
每一個戰士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指揮中心裏,鄧鈺淇的手心滿是冷汗,她的手指已經懸停在最終武器——“天譴”軌道炮的授權按鈕之上,隨時準備給與那未知存在雷霆一擊。
就在林音緊握刀柄,即將下達全軍集火命令的千分之一秒——
一個身影,從那片璀璨的光門之中,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他身上穿著一件眾人從未見過的,款式簡潔的黑色作戰服。
他沒有釋放任何攻擊性的詭能,但僅僅是站在那裏,其存在本身所散發出的氣息,便如同這世間一切詭異與恐怖的源頭,讓在場所有久經沙場的戰士們,都感到一陣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誰?
林音“燭龍”戰甲內的雙眸,瞬間收縮。
然而當那個人緩緩抬起頭,露出了那張在場所有人都曾日思夜想刻骨銘心的臉時——
整個戰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通訊頻道裏,隻剩下此起彼伏、粗重無比的喘息聲。
“喲?”
“都在啊。”
“吃了嗎?”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調侃,熟悉的脫線。
是他!
他回來了!
方明月和允兒的對詭戰甲那覆蓋著猙獰龍紋的麵甲,在一陣輕微的機括聲中緩緩收起,露出了她們那張混合著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的茫然、以及最終化為巨大狂喜的複雜麵容。
“哐當——!”
兩女手中那柄足以斬斷山巒的高震動粒子刀,從無力的指間滑落,重重地砸在合金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們用一種近乎夢囈、顫抖到不成樣子的聲音,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沈……歌?”
“別跟見鬼一樣的表情好嗎,雖然嚴格說起來,我現在確實挺詭的。”沈歌“回家”之後,仿佛卸下了壓在身上的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輕鬆了。
隨著沈歌那句熟悉的調侃,整個研究所內外那凝固如實質的殺氣瞬間冰消瓦解。通訊頻道裏,先是短暫的死寂,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驚呼與倒吸冷氣的聲音。
“臥槽!沈隊?”
“我眼花了嗎?真是沈隊!”
“快!解除一級警備!”
命令無需鄧鈺淇再次下達,塗竇辟幾乎是吼著在信息頻道裏下達了指令。那些閃爍著致命寒光的炮口迅速垂下,層層封鎖的合金閘門以比降下時更快的速度升起,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
這場虛驚一場的“詭王入侵”事件,以一種最出人意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短暫的混亂之後,所有非核心人員被迅速清場。特策部最高級別的會議室內,氣氛卻比剛才戰場上還要凝重幾分。
在場的隻有鄧鈺淇、林音、方明月、允兒、封成修、塗竇辟、楊雨欣等寥寥數人。他們看著那個坐在主位上,神情平靜地喝著熱茶的男人,眼神複雜到了極點。喜悅、震撼、好奇……以及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疑惑。
沈歌簡單地講述了自己被卷入空間風暴,流落到一個截然不同的高危世界,並曆經波折才找到回歸之路的經曆。
他沒有詳述其中建立“鐵之心”、對抗歐姆尼賽亞等波瀾壯闊的細節,隻輕描淡寫地將其歸結為一場“漫長的求生之旅”。
即便如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想象到其中的艱險。
“那你這次……”鄧鈺淇組織了一下語言,問出了所有人都最關心的問題,“過去了多久?”
“在那邊,大概有十幾年吧。”沈歌放下茶杯,平靜地說道。
十幾……年?
眾人心中猛地一顫。他們無法想象,在那樣的絕境中獨自求生十幾年,需要何等強大的意誌。
鄧鈺淇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到了極點:“在‘現實’。沈歌,從你在東環湖消失的那天算起,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三年了。”
三年。
聽到這個數字,沈歌反倒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他隻是目光微凝,隨即了然地點了點頭。
在那片詭異的海洋世界上,時間流速本就與現實不同,更何況他還曾深入過多個空間結構紊亂的詭域。
兩個世界迥異的時間差,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對他而言,這是跨越了十餘年的歸來。而對故鄉的人們來說,卻已是三年物是人非。
看著沈歌平靜的神情,鄧鈺淇心中那份久別重逢的激動漸漸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欣慰與感慨。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經成長到了一個他們難以企及的高度。
“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她緩緩開口,將榕市這片故土的變化,向這位遠歸的遊子娓娓道來。
她沒有去講述那些沉重的對詭戰爭,而是挑著一些讓人“高興”的喜事。
“你失蹤的第二年,在一次聯合對抗‘深海蠕動之巢’的戰役時,林音和封成修,還有塗竇辟和楊雨欣,這兩對兒,都舉行了戰時婚禮。”
鄧鈺淇的嘴角,勾起一抹難得的笑意。
但隻有他們知道,那時候他們都以為無法活著回來,將會葬送在海底,特此先完成“心願”。
沈歌聞言一怔,隨即目光轉向身旁的幾位戰友。
林音那張總是冰冷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絲不自然的紅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咧嘴傻笑的封成修。
而另一邊,塗竇辟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被身旁眼神依舊銳利的楊雨欣輕輕踩了一腳。
“恭喜。”沈歌由衷地笑道,心中滿是為摯友感到高興的暖意,卻也夾雜著一絲未能親眼見證他們幸福時刻的遺憾。
“本來王漢那小子也要結的,”林音忍俊不禁地補充道,“他對象催了好幾次,可他死活不肯,天天嚷嚷著‘我沈哥肯定會回來!老子的伴郎必須是他!’,硬是把婚期給拖到了現在。”
這份看似憨直、近乎偏執的信任,如同一股暖流,瞬間湧上沈歌的心頭。他能想象出王漢拍著胸脯,唾沫橫飛地說出這番話的模樣。
“還有李響那個瘋子,”楊雨欣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幾分佩服,“這三年來,他幾乎是把自己焊死在了研究室裏。嘴上天天抱怨,說‘這輩子倒了血黴,攤上沈歌這麽個盡給他添麻煩的朋友’,轉過身,卻又像著了魔一樣,啟動了代號為‘追光者’的絕密項目——他說要設計一種能跨維度追蹤你身上那股‘始祖詭異細胞’獨特波動的裝備,把你從宇宙的盡頭給揪回來。”
“對了,說到研究部。”鄧鈺淇的神情變得更加柔和。
“蔣佩雯……李響的小師妹,她在怪人研究領域取得了曆史性的突破。她成功分離並解析了允兒體內的怪人細胞結構,找到了有超過七成幾率,能夠徹底清除異化細胞,讓允兒變回正常人的方法。”
允兒?沈歌心中一動。
“但是……允兒拒絕了。”鄧鈺淇輕輕歎了口氣,“那孩子說,‘在恩公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替他守護好楠姐’。她選擇繼續保留這份力量,和她的妹妹一起,成為了程勝楠最忠實的守護者。”
這份沉甸甸的忠誠,讓沈歌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會議室內的氣氛,在這些或溫馨或感人的往事中變得輕鬆起來。
然而,沈歌能從鄧鈺淇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看出,這三年的故事,遠不止這些。那些關於戰爭、關於詭異、關於人類命運的沉重話題,都被她暫時壓在了心底。
她看著沈歌那雙比三年前更加深邃,也帶著幾分歲月滄桑的眼睛,體諒地終止了這次密談。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吧。”鄧鈺淇站起身,“你才回來,有很多故人需要見,也……有最重要的人在等你。”
“城市的安危,世界的變化,明天我們再談也不遲。現在,先去休息吧。我知道,你現在最想去哪裏。”
與鄧鈺淇等人道別後,沈歌婉拒了林音他們陪同的好意,選擇獨自一人走向宿舍區的方向。
他走在熟悉而又略顯陌生的基地通道中,金屬地板反射著冰冷的燈光,一如三年前他離開時的模樣。
然而那些牆壁上新增的犬牙交錯的利爪劃痕與能量武器灼燒後留下的焦黑印記,卻如同沉默的勳章,無聲地訴說著這三年來的鐵血與崢嶸。
他路過燈火通明的訓練場,透過強化玻璃望去,一群朝氣蓬勃的新隊員正在揮汗如雨。
他們的吶喊聲中氣十足,他們施展的格鬥技巧簡潔而致命,那熟悉的起手式和發力方式,赫然便是他當年留給特策部的格鬥術的改良版。
一個年輕教官正厲聲嗬斥著一個動作不到位的隊員,那嚴厲的神情,像極了當年的封成修。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卻又一脈相承。
一種奇妙的歸屬感,在他心中緩緩流淌。
這裏,依然是他的家。
終於,他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門前。
這裏是他和程勝楠的“宿舍”。
他抬起手,卻在即將敲響門環的瞬間,停在了半空中。一股從未有過的近乎近鄉情怯的緊張感,悄然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或許是慘烈的戰場上,他如神兵天降;又或許是在寂靜的深夜,他悄然推開房門……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所有的預演都變得蒼白無力,千言萬語都化作了喉頭的哽咽。
他能清晰地聽到,門內傳來輕微的鍵盤敲擊聲,以及偶爾翻閱紙質文件時發出的“沙沙”聲。
她還是那麽專注於工作,一如既往。
沈歌最終沒有敲門。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門禁係統上輕輕一觸。
“滴”的一聲輕響,合金門無聲地向一側滑開。
房間內的景象,與他記憶中別無二致。整潔、幹練,帶著一絲屬於女性的柔和。隻是空氣中,似乎多了一份揮之不去的淡淡孤寂。
書桌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專注於眼前的全息屏幕。
程勝楠穿著一身筆挺的特策部信息中心主任製服,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戴著一副簡約的防藍光眼鏡。
這三年的時光,為她更添了幾分成熟女性的知性與沉穩,但也毫不留情地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疲憊。
她正在翻閱的,正是鄧鈺淇提到的李響正在專注研究的能把他找回來的——“追光者”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