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你可會因為他的話感到難以忍受？”
    聖女仿佛無時無刻都在踐行她的那句話——她希望她是公平的。
    白九聞言表情柔和了許多，他一直知道聖女大人絕不會因為一個男人昏頭，更何況是這麽差勁的一個男人。
    她從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秦思翊則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聖女，“……殿下。”
    聖女站起身，用手撫上他的頭頂，就像在安撫一隻小貓小狗，“難道你不喜歡公平嗎？”
    “一件事發生我該問問雙方的想法，這樣才是公平。”
    “人人都該是喜歡公平的，不喜歡的人……”
    “大概是因為公平會讓他失去某些東西，簡單來說，在公平之前他得到的東西遠比旁人要多。”
    秦思翊麵上一片慘白，白九卻是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聖女大人所言極是。”
    秦思翊的想法存在偏差，他絕沒有像他想的那樣，覺得沈晏溫適合陪在聖女身邊。
    白九垂下眸子，他和白二的想法不一樣，他沒那麽激進，會因為一個不合適的人選，立刻把希望投注在另一個不合適的人選身上。
    他對沈晏溫沒有什麽“特殊”看法，但他實在是太不喜歡秦思翊了。
    隻要秦思翊可以離開聖女大人，他願意推波助瀾。
    白九心頭微微一動，想到了一係列還不錯的計劃。
    秦思翊曾號稱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離開聖女大人，現在是時候驗證這句話的真假了。
    不知道在這無山是不是也會上演凡人王朝深宮中“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戲碼……
    白九就是聖女決定留在冉冉身邊、暗中保護她的那個人。
    於此同時，尋找時機將發生在冉冉身上的事，事無巨細地稟告聖女。
    這兩件事，就是白九的所有職責。
    聖白衛名字中的數字並不代表著完全的實力高低，因為實力從來不由修為這一項因素決定，就比如排在第九的白九，修為雖然不如白二，但在暗探這方麵的能力卻是遠勝白二。
    這也是聖女放心白九去保護冉冉的原因。
    此刻冉冉正被白二保護著前來此地，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白九因此馬不停蹄趕來匯報。
    沒想到運氣不好，撞見秦思翊吃冉冉的飛醋，還順帶著牽連到他這個保護冉冉的保鏢。
    但即便聖女沒有站在秦思翊那邊無條件偏袒，白九也並不打算直接指出秦思翊的錯處。
    秦思翊來到無山這幾年，錯的地方可太多了。
    難道聖女不知道嗎？她當然知道，甚至比他們這些聖白衛知道的還清楚。
    她隻是當做沒發生，因為她的確對秦思翊存在偏袒。
    白九要的，從來不是聖女認為秦思翊犯下大錯，從而驅逐他離開，而是秦思翊自己主動要走離開。
    那樣聖女大人才不會產生任何負麵情緒，不會覺得是她趕走了秦思翊。
    聖女大人一直是個善良的孩子。
    白九並不希望她因為秦思翊這種人就覺得她做錯了什麽。
    白九微微一笑，算是對聖女問話的回答。
    “在下可以理解翊大人，也情聖女大人不要對翊大人過於苛責。”
    聖女聽得微微挑眉，秦思翊更是滿臉驚詫，他竟然能看到有一天聖白衛在幫他說話？？？
    “如此便罷了。”
    “我是否公平，是基於你們兩人的感受，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那此事到此為止。”
    秦思翊心裏那點不舒坦的情緒瞬間化作心虛，他一直都希望聖女無條件偏袒他，可當聖女真的放過他的錯處時，他又會感到歉疚。
    就好像他心中純白無暇的聖女殿下，因為他的卑劣染上了汙穢。
    白九忽然道：“不過還有一事，白九私以為不能如此輕巧揭過。”
    “何事？”
    白九的語調不疾不徐，一點都不像在精心織就一張陰謀的網。
    “方才聖女大人已經聽完沈晏溫在前山的所作所為，您難道不覺得有不妥之處？”
    聖女微微蹙眉，似乎在仔細思考。
    秦思翊見狀冷哼一聲，“有什麽不妥之處？那個姓沈的從頭到腳都透露著囂張。”
    “試問有哪個參選人員來到無山，敢用那種語氣和其他參選人員說話，更別說他甚至直接捉弄其他人，這完全就是仗著殿下的寵愛在作威作福！”
    白九微微一笑，“翊大人所說正是我想表達的。”
    秦思翊已經顧不上震驚了，他看到聖女的雙眸中是純然的疑惑。
    “你們指的哪一件事？”
    秦思翊不滿道：“自然是他哄騙其他人可以跟著他一起來後山，然後又在白二到場之後改口！”
    “他這不是在捉弄人麽！”
    聖女恍然大悟，可隨即她姣好的容顏上竟然浮現微小的笑意。
    “原來你們是這麽想的。”
    秦思翊驚道：“那不然該怎麽想？”
    *
    巧合的是，白二陪在冉冉身邊，竟也在開口問她這個問題。
    白二認為除了這件事，冉冉自來到無山的一言一行，都是適合陪在聖女身邊的。
    隻這一件事，太狂放了些。
    冉冉聽完白二的問題同樣笑起來。
    “還能因為什麽。”
    “太無聊了唄！”
    “她覺得太無聊了。”聖女如是緩緩道。
    兩個不同空間的三個人同時陷入震驚。
    “太無聊？這種理由？”
    聖女和冉冉一起道：“那還能是因為什麽？喜歡捉弄人嗎？”
    “我/她就是很容易陷入無聊的那種人。”
    兩方並不知道隻是一座宮殿的距離，正在上演如此驚人的相似。
    白九微微愣住，他抽空看了眼麵色慘白如紙的秦思翊，才緩緩道。
    “您怎麽能確認這一點。”
    聖女半晌之後才答道：“……大概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和我一樣的東西。”
    “我用我的想法揣測她的行為，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結論。”
    秦思翊慘笑一聲，“殿下您是在說，沈晏溫是您的知己麽？”
    “不是知己。”聖女回答完又思考了很久，“我隻是覺得她的眼睛很神奇。”
    “她明明長著一雙靜水一樣的眼睛，但眼睛裏麵透出來的，卻是和靜水完全不同的東西。”
    聖女話音落下，白二已經領著冉冉候在大殿外。
    “聖女大人，沈晏溫帶到。”
    聖女立即露出一點微小的笑容，而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透出的情緒，正是秦思翊之前從沒見過的……
    期待。
    “你們都下去吧，我有很多話想跟她說。”
    秦思翊死死掐住了手心，他聽見自己用不甘又怨恨的聲音回答著。
    “是。”
    火紅的裙擺在純淨的地麵上逶迤，像在雪地裏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在走到中庭回廊時，他和冉冉在廊上錯身而過。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怨毒地盯著冉冉的臉。
    曾經他仗著臉得到了殿下的垂憐，現在也要有人仗著臉從他身上奪走這份偏愛。
    畢竟他眼前的這個男人、沈晏溫，長得太像當初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