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被聖女的話勾得越來越好奇。
    這樣一個驚世絕豔的天才究竟為何隕落，她實在難以相信清霄真人會在沒有外力影響的情況下身死道消。
    傳說中的那場大戰是不是針對清霄真人的圍剿，如果是，這場圍剿是否存在正當理由，還是隻是心懷不軌之人隨便扯了一張大旗就肆意妄為。
    聖女的話為冉冉揭開橫亙在真相之前的重重迷霧。
    數千年前的往事果然和她的設想重合了大半，冉冉有些震驚。
    真相在她的意料之內她仍然會覺得震驚，是因為，人性之惡讓她感到震驚。
    在聖女的敘述裏清霄真人並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她隻是像中洲絕大多數修者一樣修煉。
    聖女的聲音又輕又緩，冉冉恍惚間有種在聽睡前故事的錯覺。
    噩夢版的睡前故事。
    “當時中洲的格局和現在其實差不多，世家宗門並立，散修小派無處容身，據說清霄真人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但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若她果真與世無爭，又如何能在彼時東道聯盟的重重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
    “真正令清霄真人聲名大噪、鋒芒畢露的事件，是她一舉拿下了彼時的流芳榜首，要知道自清霄真人出現之前，流芳榜首已經被東道聯盟幾大宗門的弟子占據了一千年之久。”
    “甚至拋開榜首不談，位列流芳榜上之人，一百人中或許能有一人來自散修小派。”
    “彼時的大宗門還不像現在的七大宗旁支繁雜、規模巨大，也就是說散修小門的修者數量是遠遠多於大宗門的。”
    冉冉越聽越認真，麵上甚至逐漸凝重。
    聖女彎唇笑笑，“所以你知道我要表達什麽？”
    冉冉點點頭，“即便是在如此懸殊的人數對比下，數千年前的大宗門仍舊包攬了流芳期的高手。”
    “這完全就是壟斷。”
    “壟斷？這個詞倒是貼切，我喜歡。”聖女對於冉冉的回答給予了高度肯定。
    “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清霄真人的出現便如黑夜白電，一瞬間便照亮了為壟斷陰影所籠罩的中洲。”
    “在此之前無人知曉她的姓名，一個無名之輩一舉奪下流芳榜榜首之位，之後她的名字便響徹了中洲。”
    冉冉沒有忘記穀凡跟她講過的那位雲道子的事跡，和這位清霄真人類似，雲道子從前甚至出身於濛靈十三洲以東的凡人王朝，以儒入道後潛心修行，連敗九位流芳榜高手從而聲名大噪。
    想到雲道子後麵遭遇的事，冉冉忍不住問道。
    “應該有相當多人看不慣清霄真人的盛名。”
    清霄真人毫無疑問是彼時中洲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但在那些壟斷晉升之路的大宗門眼中，清霄真人就是異軍突起，他們應當對此無比厭惡。
    聖女似乎隨著冉冉的問題也在腦中幻想起曾經發生在清霄真人身上的事。
    “自然，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清霄真人的榜首之位坐不久，一次勝利，完全可以是因為足夠幸運。”
    聖女專注地盯著冉冉的眼睛，“你完全無法想象清霄真人在那時遭遇的挑戰有多麽頻繁。”
    “事實上，中洲對於高手榜的挑戰是有規定的，為了避免挑戰方勝之不武，前後兩名挑戰者需要在兩次挑戰中給予被挑戰者足夠的修養時間。”
    “至少是一個月。”
    聖女勾唇笑起來，“隻是在麵對清霄真人時，整個中洲的挑戰者都默契地忽略這個規則。”
    冉冉瞬間皺起眉頭，“難道那時的東道聯盟對這種卑劣的行為沒有懲罰措施嗎？”
    “沒有，一是因為這個規則本來就是人們默認遵守的規則，從沒有白紙黑字地寫在某條律法之中，這二嘛……”
    聖女麵上嘲諷的笑意極濃，“便是因為東道聯盟由幾大宗門共同控製，散修小派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挑戰清霄真人、讓她盡早從流芳榜首的位置上滾下來成為彼時東道聯盟最迫切的事。”
    “如果他們不能盡快達成這一目標，長久以來他們苦心經營的威信就會消失殆盡，再加上數量龐大的散修小派長時間積攢的憤懣和不滿……”
    聖女將手團成拳放在冉冉眼前，忽然，素白的手像蓮花一樣綻開。
    “仇恨和希望就會像焰火一樣，砰的一聲爆開，幾大宗的控製就此便會土崩瓦解。”
    “這就是默認規則不再起作用的原因，因為製定規則的人已經變了態度，他們已經成為最想打破規則的一批人。”
    “挑戰清霄真人的人似乎永無止境，不是一月一人，不是半月一人，清霄真人身上的對決每天都在發生。”
    “有時候清霄真人身上的鮮血還未幹涸，下一批挑戰者已經抵達。”
    “一批？高手榜的對決不是一人對一人麽？”
    聖女笑笑，“大概那時候東道聯盟已經瘋魔了，他們隻想著要將清霄真人從位置上拉下來，便是幾人合攻又如何，隻要清霄真人死去，最後那個殺死清霄真人之人依舊可以坐上榜首之位。”
    “但很遺憾，這些人的謀算都沒成功。”
    “無論這些小規則如何被有心之人玩弄，天道定下的鐵律沒有改變。”
    “在高手榜挑戰期間，大境界不同之人無法交戰，天道會對率先出手之人降下天罰。”
    “足夠湮滅任何境界修者的紫雷。”
    冉冉竟不自覺鬆了一口氣，本來她還在擔心，那群人要是真的瘋魔到那種程度，直接排除境界更高的修者殺死清霄真人也不無可能，還好還好。
    聖女玩味地笑著，“你信不信若是沒有這道鐵律，初出茅廬的清霄真人早已身死道消。”
    冉冉隻覺心頭沉重。
    “我信。”
    她抿抿唇竟不自覺緊張起來，“那清霄真人，每一場都贏了嗎？”
    聖女笑起來，“自然。”
    “沒人能阻擋她越來越強大。”
    冉冉的雙眸中隱隱發光，她似乎看見了數千年前那顆不斷高升的新星，無數人希望她墜落、墜落到塵埃裏，但她隻是義無反顧地高升。
    她也徹底明白蕭譯陽所說【清霄真人是散修小派的希望】這句話了。
    希望就像黑夜中的亮星，在黑暗中艱難前行的人隻要抬頭看著，即便腳下之路布滿荊棘，也能充滿勇氣地走下去。
    清霄真人就是這樣的存在，她隻要一直散發著光熱，散修小派中她的追隨者自然會前赴後繼。
    甚至隻要那顆星存在過，那麽便自有後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