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周圍的人像沸水般如何躁動，玄元真人都隻是平靜地站在原地。
    花白飄逸的胡須，配上他寬容的眉眼，莫名帶了分悲天憫人的味道。
    不說其他，玄元真人至少在心性上遠遠勝過與他同來的人，冉冉盯著他，這才從方才聖女舉止帶來的燥熱中緩解不少。
    “聖女何必如此。”
    玄元真人平靜地注視著聖女，好似麵對頑皮孩子無限寬容的長輩，聖女隻輕笑一聲，笑而不語。
    大多數人看著這番對峙的場景，心裏恐怕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長輩包容一個頑劣的孩童。
    冉冉在心裏搖頭，在場除了她和秦思翊，沒人知道聖女的真正實力，也就沒人知道這情景的真實含義。
    恰恰相反，是聖女仍在對玄元真人懷著寬容之心。
    換句更好理解的話，聖女仍舊覺得和玄元真人周旋算是有意思的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
    否則以她的實力，隻怕一出手就能奪走玄元真人身邊那些人的命。
    聖女再次輕佻地拍了拍顧清玨的臉，這才牽過冉冉的手，和飛劍一起向下俯衝。
    轉瞬間，兩人已立於演武場上眾人的正前方，和站在顧清玨頭頂時一樣，高高在上。
    “玄元真人方才所說不相幹的人，可是我掛在牆上這位公子？”
    冉冉聽著有些想笑，不知道聖女措辭是不是故意的，她用“掛”這個字來形容顧清玨真是妙極！
    玄元真人麵色未改，隻是望著聖女的雙眸染上些許冷意。
    “聖女何必明知故問。”
    冉冉就知道，麵對聖女這種程度的挑釁，就算是再好脾氣的人也會生氣。
    把顧清玨當副畫掛在牆上，侮辱的人可不止顧清玨一個，同樣是在啪啪打玄元真人這個當師父的臉。
    他可是他的親傳弟子。
    “何謂明知故問，我是真的不知道。”
    聖女微笑著，“我想，關於顧公子是否和今天這事相關，我和玄元真人你存在很大的分歧。”
    “我可從未派出聖白衛和血侍請顧公子以及列位來無山。”
    聖女的眼神倏而轉冷，“你們不是無山的客人。”
    演武場上瞬間炸開鍋，“無山聖女！你怎敢如此和玄元真人說話！”
    “玄元真人乃是我們整個東道聯盟的統帥！七大宗誰不賣玄元真人一個麵子，便是魔主見了玄元真人也得好好說話，你跟他說話時最好過過腦子！”
    聖女費解地看了一眼冉冉，“沈晏溫你能理解他們的意思嗎？”
    冉冉尬笑著，“不理解。”
    雖然她很不喜歡聖女把眾人注意力拉到她身上的行為，但在這種情況下，要認同那些人還是繼續站在聖女的這邊，兩個選項還是相當容易選擇的。
    演武場上這些人早都把她當成聖女新寵的小白臉了，就算她無比誠懇地投誠，這些人也隻會嫌棄她。
    聖女顯然對冉冉的回答很是滿意，當即在飛劍之上大笑起來。
    “在中洲沒人能管我如何說話，何況我的話已經說出口，你還要問我敢不敢？你真的需要我為你解釋清楚原因嗎？”
    聖女的目光迅速鎖定在其中一個叫囂者身上。
    隻見她指尖微動，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那人揪了出來。
    那人驚恐地哇哇亂叫，軀幹四肢不停掙紮，卻完全無法避免身體在聖女的控製下淩空。
    眾人紛紛麵色大變，“這是如何做到的？！我根本沒有察覺到靈氣波動！”
    “她真的是在用法術嗎？！”
    “不是法術，是巫術！魔女！她果然是個女魔頭！”
    聖女隨意活動著手指，那人便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胡亂轉圈。
    “令人厭煩的叫聲。”聖女臉上笑意微淡，“你自己都不會好好回答問題，還希望我好好回答你的問題嗎？”
    “隻會無意義地亂叫。”
    聖女說著嫌棄地揮開手，那人便隨著她的動作直接急速飛向演武場的邊緣。
    像一道滿是衝擊力的流星，“轟”的一聲巨響，直接砸在了演武場的看台之下。
    煙塵散去，眾人才瞧見那厚實的看台被砸出了一個大坑，而被聖女選中的那個“幸運兒”則已經渾身是血、昏迷不醒。
    在場的聲音像是突然被人按下暫停鍵，所有人都默契地收斂了聲音，隻瞪著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看台。
    冉冉亦是安靜地、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口水。
    雖然她已經默認，是她的到來讓聖女產生了如此大的改變，但她也沒想到聖女會瘋到這種程度！
    不合心意就要殺人嗎？
    聖女似乎聽見了冉冉撲通直跳的心跳聲，忽然回頭看她。
    “你不喜歡欣賞這種畫麵？”
    冉冉一怔，呆呆道：“太有衝擊力……太驚喜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聖女不確定道：“所以你的心髒是在發出激動的聲音？”
    冉冉幹笑著，“當然，終於得見殿下你出手，我當然激動。”
    聖女這才滿意地扭過頭。
    冉冉懸起來的那顆心猛地墜下去，她可算理解了伴君如伴虎是什麽意思。
    她並沒有被害妄想症，但呆在一個隨時可以拿捏她的人身邊……真的每一秒都讓她膽戰心驚。
    聖女衝著尚未回過神的人群冷聲道。
    “現在各位明白我的態度了？”
    “你們七大宗的人這樣浩浩蕩蕩就來到無山，我以為各位已經默認了會與我敵對的情況？否則你們又何必來這麽多人。”
    仍有人心虛地大聲反駁，“我們隻是為了幫洛族長討回公道，是你想太多了！”
    聖女眼神一轉，淡漠的視線又凝在出聲之人身上，“是嗎？原來隻靠嘴皮子幫人討公道需要這麽多人。”
    她輕輕一笑，略顯瘋狂的雙眸中滿是殺意。
    “不如我多殺幾個，看你們的公道到底受不受人數影響。”
    隨著聖女輕輕收攏手掌，之前還喊著討回公道的人像一隻被長線牽動的風箏，被聖女隨意牽動。
    “你到底使的什麽妖法？！”
    聖女不予理會，隻輕輕道，用隻有冉冉能聽到的聲音。
    “一會是魔，一會是妖，我到底是什麽？是不是永遠也沒法把我當個人。”
    冉冉怔然，她一時弄不清聖女這想法是從何而起。
    她的確察覺到了兩人身上相似的非人感，但聖女自己也有這種想法嗎？
    什麽時候的事？
    因為一直纏著她莫名其妙的病痛？讓聖女產生了這種想法？還是……
    聖女早在這之前就從其他人嘴裏聽過類似的說法？
    冉冉像個突然被震懾住的傀儡，聖女沒辦法不察覺到她的異常，轉頭輕聲道。
    “你有想說的話？”
    一時，冉冉隻感覺她被某種迷霧中的龐然巨獸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