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牢房裏，陰冷潮濕，散發著黴味，還有**的氣息。

    李鴻基被鐵鏈鎖在牆角，衣衫單薄，破舊不堪，肩頭還留著被衙役鞭打的傷痕。

    那血跡早已凝固，如紅蛇般蜿蜒皮膚。

    他靠在冰冷石牆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鐵鏈，傳來的冰冷觸感，讓能夠清醒。

    鐺鐺~

    獄卒提著一盞昏黃油燈，用刀柄敲著鐵柵欄，見李鴻基抬頭，扯出帶著嘲諷的笑。

    "命還挺硬，這樣都沒死。"

    開了門，端著碗，踱到跟前，緩緩蹲下，把碗放在了地上，用刀身推了過去。

    “這是你今個的飯。”

    李鴻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眼珠子往下飄著，透過淩亂的發絲，那空洞無神的眼睛，看向了那碗飯。

    說是飯，不過是半碗被蟲蛀過，帶著沙子的糙米，還算是新鮮，湯水裏飄著幾片枯黃的菜葉。

    而在這看著就讓人難以下咽的飯上，竟還突兀地放著一塊顏色暗沉的小肉。

    那肉看起來幹癟發黑，像是放了許久。

    就算如此，對他而言，已經是大餐，尋常他能吃的，不過是些餿飯泔水，連一口熱湯都難得。

    這碗飯，不尋常。

    今天這碗飯，雖然難以下咽，卻比往常豐盛了許多。

    他明白了，這或許是自己的最後一餐了。

    正如李鴻基所預料的一般，下一刻，前方就傳來低語。

    “你明日遊街示眾，縣令大人說了，要讓你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

    獄卒的聲音冷漠，像是從地獄深處飄出來，宣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獄卒頓了頓，又補充道。

    “你欠了艾舉人的債，還不起，就得用命來抵！

    縣令大人已經發話了，遊街之後，直接送你上路。你也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惹了不該惹的人。”

    李鴻基沒有抬頭，隻是默默聽著。

    獄卒說完，轉身離開，鐵門重重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腳步聲遠去，牢房裏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粗重呼吸聲。

    李鴻基低下頭，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手，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憑什麽……”他低聲喃喃，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此時的他，心裏沒有憤怒，這種情緒，早就被那獄卒的鞭子打散，而是湧起難以言喻的迷茫。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還滿懷希望。

    雖然連年大旱，但他身為驛卒，還能將就著活著。

    那時，他的幾個叔叔丟了驛站裏的兩匹馬，他想著自己年輕，便主動擔了責。

    可誰能想到，朝廷突然說要裁撤驛站，他因此丟了飯碗。沒了生計。

    隻能向艾舉人借錢度日。

    可那利息越滾越多，別說是本金，就連每月的利息，他拚盡全力也還不上。

    那艾舉人便勾結官府，隨便安了個罪名，把他抓進了這暗無天日的牢房。

    但他不甘心啊！

    自己憑什麽，就這樣死去！！！

    憑什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以隨意決定他的生死？

    為什麽，這混亂的世道中，竟無一人為百姓伸張？

    自己，隻想活著啊！

    手指摳進泥土裏，那種彌留之際的無力感，讓他幾乎窒息。

    李鴻基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妻子韓金兒的麵容，那甜美的笑容，如同蜜糖般，裹著自己的心扉。

    他想起妻子平日裏為這個家操勞的身影，在旱災中也從未抱怨，隻是默默陪著他一起吃苦。

    手指越摳越深，泥土嵌進指甲縫裏，帶來陣陣刺痛。

    李鴻基目光落在角落裏的飯碗上，撲了過去，猛地抓起地上的飯，瘋狂地往嘴裏塞著。

    飯粒粘在他的臉上、手上，可他顧不上這些，隻是機械地吞咽著，直到碗底空空如也。

    最後，他死死盯著那塊肉，不知為何，卻沒有塞入口，而是留下，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

    夜深了，牢房外的腳步聲稀疏，蟬鳴也停了，隻剩下偶爾的傳來幾聲犬吠。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緊接著是牢房門鎖被打開的動靜。

    “叔，快走！”急促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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