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凡心底升起一抹不舍，張了張嘴想要挽留，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幾天都是長子在操持大局，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想。
    事實上，長子根本不欠他的，完全不需要做這些，況且安安正在坐月子。
    於情於理，作為父親，他都不應該將長子留下。
    “彥森，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剛知道安安誕下小孫女時，我就想來南城探望她們母女。”
    “隻是沒想到，我和燁文都遭遇了這樣的事。”
    “唉~”
    陸正凡斂眸歎息，一想到那個素未謀麵的小孫女，情感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這是他們陸家第一個孫輩，原是多麽喜慶的事。
    可這孩子一出生，燁文就遭遇了車禍，而他也差點死掉。
    這接二連三的禍事發生的時間太過巧妙，陸正凡就算不迷信，也很難不多想。
    陸彥森臉色倏地變得陰沉，雙眸染上了一抹冷意。
    陸正凡眉心一顫，知道自己這話引起了長子的反感，於是連忙說道。
    “唉，我的意思是，如果沒這事，我就能早點見到我的小孫女了。”
    “對了，小孫女取好名字了嗎？
    "如果還沒取好，我心裏倒是有個不錯的名字，就叫陸”
    陸彥森在心裏冷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淡淡地回道。
    “我和安安的女兒叫沈歲歡，小名叫歲歲。”
    在念全名的時候，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說得無比清晰，尤其是沈姓。
    “陸伯伯，你說這名字是不是取得特別好？”
    聽到“沈歲歡”這個名字時，陸正凡怔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陸彥森，眉心緊緊蹙起。
    隨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陸正凡在心裏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彥森，我知道你很愛護安安，想通過孩子的姓氏來告慰沈家，這樣的做法從道義來講，確實很好。”
    “可歲歲畢竟是陸家的第一個孩子，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我覺得姓陸可能會好一些。”
    “你們可以等有了第二個孩子才冠以沈姓，這樣既全了道義，又有了傳承，相得益彰”
    陸彥森再次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歪理。
    “陸伯伯，如果不是嫌麻煩，連我現在的陸姓都應該改成趙姓。
    “所以我和安安的孩子隻能姓沈，不說我和安安不打算要第二個孩子，就算真有第二個，那也隻會繼續姓沈。”
    陸正凡沒想到長子會這麽快翻臉。
    他原以為經曆了這次的事情，他們父子倆的感情會就此破冰。
    假以時日，他們就能冰釋前嫌，重歸於好。
    可現在看來，長子的態度似乎更加強硬了。
    陸正凡想起那晚的檢討，以及劫後重生的感悟，斂了斂心神，語氣平緩地開口道。
    “彥森，對不起，這次是我唐突了。”
    “不管歲歲姓什麽，都會是我的長孫女，我對她的寵愛不會減少一分一毫。”
    說著，他示意特助拿出之前給歲歲準備的禮物。
    一套價值不菲的豪宅，還有無數珠寶首飾，以及那份股權轉讓書。
    “彥森，雖然我暫時不能去看歲歲，但我這個爺爺早已給她準備好了禮物，其中包括了康葵集團的3股份。”
    陸彥森眼底閃過一抹訝然，伸手接過程皓遞過來的東西，粗略地掃了眼。
    他不信陸正凡這鐵公雞出手會如此闊綽。
    不過不收白不收。
    陸彥森一掃剛剛的冷硬態度，勾了勾唇道。
    “那我就替歲歲謝過陸伯伯了。”
    “好啦，時間不早了，安安和歲歲還等著我，那我就不打擾陸伯伯休息了。”
    話落，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陸正凡看著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神色逐漸變得落寞，低聲喃喃道。
    “阿皓，你說，彥森什麽時候才能原諒我？”
    “我還需要做些什麽才能捂熱彥森的那顆心？”
    程皓眉心緊皺，顯得特別為難，他哪裏知道怎麽捂熱。
    如果他是陸彥森，不用董事長捂熱，他自己就能趕上來當孝子了。
    陸正凡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歎了聲。
    “算了，不管你給出什麽答案，都不能代表彥森的想法。”
    “起碼現在彥森願意靠近我了，不管出於什麽目的，都沒關係。”
    “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沒有野心呢？”
    程皓抿了抿唇，暗道董事長很會自我安慰。
    在這個單獨的重症監護室裏，安靜得隻剩下病床上那人的微弱呼吸聲，以及監測儀滴滴嘟嘟的聲響。
    病床上那人便是正在昏迷的陸燁文。
    他緊閉著雙眼，臉色灰白，嘴唇微微幹裂，就這樣安靜地躺著，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有輸氧的，有心肺監測儀的管線，有搶救用的各種輸液管。
    而他卻像死了一樣，沒有絲毫反應，周圍隻剩下監測儀的數據在屏幕中跳動。
    陸燁文被困在夢裏不願醒來。
    因為這個夢太美好，美好得他不想醒來，也不敢醒來。
    在夢裏，陸燁文隻是一個旁觀者，一縷幽魂，看不見摸不著，卻時刻跟隨在一對青梅竹馬身邊，看著他們經曆悲歡離合，情深緣淺……
    天空一如既往的蔚藍明媚，溫暖的陽光傾灑而下，落在身上，令人倍感溫暖。
    陸燁文沿著平坦的綠蔭道路而行，直至附近的公園才停下腳步。
    公園裏青草如茵，翠綠欲滴，一株株花樹迎風綻放，花朵布滿枝頭，隨風搖曳，花草間傳出陣陣蟲鳴。
    陸燁文駐足在大樹底下，不遠不近地望著正坐在長椅上，一臉認真地聽著別人聊八卦的少女。
    這個少女留著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皮膚白皙如羊脂膏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爍著神采，精致小巧的鼻子下是粉嫩的薄唇，微微翹起。
    她正甜甜地笑著，一對淺淺的梨渦在臉上蕩漾開來，既可愛又乖巧。
    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十五歲時的沈念安。
    這時的她最是無憂無慮。
    陸燁文勾了勾唇，緩步上前，即便知道現在的自己隻是一縷幽魂，安安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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