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她的聲音含著血氣，在說完這兩個字之後，血淚完全止不住的掉。

    麵前，雲沫師姐仍然是沒辦法看見的，她的眼睛一下都沒眨……或者說，她根本眨不了眼。

    她也聽不見。

    她認出麵前的人，是因為玄元功。

    玄元功是他師父年輕時的招牌招數，每個他看中的弟子，都會被他傳授這門功法。

    這門功法雖說不上多稀奇，但隻有他們雷罰峰一係常用，幾乎成了他們雷罰峰的標誌！

    而能將玄元功運用至此的，除了她師父嚴戈以外，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她跪著，膝蓋也早已損壞，白森森的骨頭裸露在外，血淋淋的痕跡極為粘稠。

    她是拖著自已的膝蓋靠近的，全身都在顫抖：“師父……你來接我了？”

    她的聲音好像剛學會說話的孩子，沒有太靈活，就連邏輯也不那麽嚴謹。

    變成活屍……靈智也會跟著被毀掉的。

    雲沫還能說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師父！雲沫無能……雲沫無能！天劍宗以婚為由，困鎖雲沫肉身，日日吸食雲沫靈力……隻放我進入悟劍石壁。”

    “師父……這些年，我無數次嚐試通過悟劍石壁破解《劍神訣》之秘，可……雲沫沒能將這破解之法帶給宗門，沒能救下宗門！”

    “師父……雲沫曾疲倦過，曾質問過自已，我犧牲的這一切是否值得……可雲沫不曾後悔！隻要能夠救下各位師弟師妹，雲沫所做這一切皆能值得！”

    “師父……可雲沫再也做不到了！天劍宗藏魔氣於悟劍石壁，意圖控製所有悟劍者，雲沫找出破解之法時，他們竟將靈魂剝離，將我肉身煉成活屍！”

    “師父……他們告訴我……他們用我的肉身殺了您，您還在……太好了。”

    一邊說，她一邊啼哭，而後抓住遲淼的手，卑微的抬起腦袋。

    她雙眼什麽都看不見，淚啊……止不住。

    眼淚擦過她的太陽穴，擦過她的肉身，滴答滴答的落下。

    她用遲淼的手撫摸自已的臉頰：“師父……雲沫身雖死，可……雲沫也借最後力量，將《劍神訣》破解之法於肉身，雲沫身上的活屍紋，便是破解之法……是的，雲沫做到了，雲沫做到了！！”

    “隻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師弟師妹們若是看到我如此模樣，他們會傷心的……”

    若她做不到，她是千萬不肯喊出“師父”兩個字的。

    那會為她的師門蒙羞。

    她的情緒越發緊張，急促起來：

    “師父，求您殺了雲沫……鋪開雲沫的皮肉，《劍神訣》破解之法便得以現世，九劍山的各位師弟師妹……就能得救了。”

    “師父……殺了雲沫，救救雲沫，求求您……殺了雲沫。”

    她哭泣，她崩潰，她的理智在撕裂。

    遲淼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髒被人狠狠地扯開，攪動。

    她雖從未見過這位師姐，可她知道師姐是怎麽變成這樣的，曾經又是如何的光風霽月。

    那被稱之為全雷罰峰“白月光”的師姐，如今竟然連說話都隻能斷斷續續，隻能說出關鍵的詞匯。

    每一個字都像是吼出來的，因為聲音一旦弱下去……理智就會更少幾分。

    雲沫師姐給自已鋪了路，她的後半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研究出《劍神訣》的破解之法，拯救九劍山的師弟師妹！

    她死的太早，甚至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遲淼雙手摸著雲沫的臉，她一點點的蹲下來。

    她突然覺得如果自已說出真相的話，那對雲沫師姐來說是一種殘忍。

    因為那一批的弟子，全都死了……

    他們在《劍神訣》的反噬到來之前，就被失控的容月全都殺死。

    遲淼雙手摸著麵前女人的臉，而後輕輕的說出一個謊言：

    “雲沫師姐，都沒事了。”

    “他們騙你的。”

    “師父沒有被你的肉身殺死，他還發現了一切，還借著你肉身上的破解之法，救了所有師兄師姐。”

    “我是他新收的弟子，我叫遲淼，遲遲無阻，淼淼可歸的遲淼。”

    “師姐……我們是殺上天劍宗，來救你的。”

    她不知道雲沫師姐能不能聽見，但她願意為雲沫師姐編造一個美夢。

    她已經很慘了，被煉製成活屍那麽多年之後才被發現。

    很快……她就可以送雲沫師姐重新進入輪回。

    與其讓她帶著殘忍的真相投胎，不如在虛假的美夢中，得到美好的新生。

    而讓遲淼心頭一怔的是——

    雲沫師姐聽見了。

    “原來……原來都是他們騙我的。”

    “原來大家都得救了。”

    “真好……”

    “遲淼，真是好聽的名字，你能找到我也算是一種緣分……師姐估計陪伴不了你太久了，來……過來。”

    她站起身來，盡可能的控製自已的力量，輕輕捏住遲淼的手指，領著遲淼往床邊走。

    盡管這樣控製力量，對她來說已經足以讓她手指顫抖，她還是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走到床邊之後，她習慣的找到一塊磚頭，按下。

    床後麵的石頭格子打開，裏麵出現兩本書，雲沫喃喃開口：“這是……我生前所寫，希望你能夠帶回九劍山。”

    “一本，算是天階功法吧。”

    “還有一本……是我在天劍宗閑暇時所寫的打趣用的書。”

    “你都拿走吧……”

    雲沫一邊說，一邊將這兩本書遞給遲淼。

    而後，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

    “對了……”

    “師父呢？師父他來了嗎？他還在怪我嗎？”

    “還有……我的孩子，她還活著嗎？”

    遲淼老實回應：

    “師父來了，在外麵等著呢！”

    “還有你的孩子雲瑤，現在混的可好了，已經認祖歸宗回咱們九劍山了！”

    雲沫笑了一下，表情溫柔的：“回去了啊……那就好。”

    能回到九劍山，那她就放心。

    九劍山的大家都很好，她的孩子能在九劍山長大，她就放心了。

    而後，她坐在床上，沉默片刻。

    她冰冷的雙手忽的抓住遲淼的手，帶著期盼，帶著渴求，帶著強行擠出來的燦爛微笑。

    “遲淼師妹……既然一切都好，那麽請你滅了我的魂魄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