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請稍等。”
    帶著幾分怯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清甜中帶著軟糯，甚至有幾分輕顫。
    隻聽聲音是那種一拳能打哭好幾個的柔軟女孩。
    羅蘭立正，轉身。
    迅捷的動作甚至將女孩嚇了一跳。
    很好，判斷完全正確。
    雖然女孩筆挺高挑的身材與預期形象有些不符，但神態中的懦意完全符合他的猜想。
    嘴角微微上揚，羅蘭滿意的笑了。
    女孩麵容清秀，看起來有些社恐，深呼吸了幾次才輕聲說道：
    “先生，冒昧打擾，我是帝國美術學院留學生阿麗娜。我的期末作業是為憂鬱貴族畫像，可以幫幫我嗎？”
    柔軟而漂亮的女孩用近乎祈求的語氣哀求，沒有哪個真正的紳士願意殘忍拒絕。
    但羅蘭可以。
    畢竟他也不是什麽紳士。
    就算是，他現在哪有時間浪費？如果不出意外，他真的隻剩三天光明了。
    雖然不忍讓女孩失望，但他還是堅決搖頭。
    “抱歉，我不是貴族，而且我的時間非常寶貴。”
    “我知道，真正的貴族也不會允許外國平民為他們畫像。可您的氣質非常尊貴，完全可以充當模特。對了，我會付錢，價格是給普通模特的五倍！”女孩鼓起勇氣提高了報價。
    五倍？哎呀呀，你早說啊。
    如果不是死亡氣息逼近，羅蘭會毫不猶豫接受，但想到時間緊迫，他隻能忍痛拒絕。
    “現在不行。畫像需要時間，這幾天我非常缺時間。你給我詳細地址吧，周末我提供上門服務，如何？”
    今天周二，周四揭曉征文冠軍。
    如果他能活到周日，他還得想辦法賺錢生活。
    生活從來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遠方更多的繁雜。
    她給的實在太多，再拒絕就有些不禮貌了。
    女孩飛快的取出隨身攜帶的碳筆，摸了摸口袋，拿出手帕寫下一串地址塞進羅蘭手中。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羅蘭眉頭一挑，嗅到了加錢的味道，“秘密委托？”
    “再加一倍報酬！”女孩讀懂了羅蘭的眼神。
    “您真是慷慨的雇主，如您所願。”
    羅蘭順手將手帕塞進口袋，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女孩剛剛還有些懦的眼神逐漸清亮起來。
    她從口袋裏掏出眼鏡戴上，眯著眼睛盯著羅蘭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原本隻是被羅蘭略帶憂鬱的氣質吸引，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羅蘭與眾不同。
    偷偷用占星術觀察後，發現他的命運虛無縹緲，無法觀測。
    對占星術士來說，每一個無法觀測者都是優質資源。
    破解無法觀測者的命運走向，也許能幫她晉升觀察者甚至星辰術士。
    別說五倍報酬，就算支付再多十倍她也不在乎。
    隻開五倍是怕一次報價太誇張嚇跑羅蘭。
    正常人對突如其來的橫財都會警覺。
    羅蘭並未將約好的周末兼職模特任務放在心上。
    他現在的主線任務是活著。
    他沒有急著回郵局，而是前往大圖書館。
    這裏有全世界最豐富的藏書，其中有不少是帝國擴張的戰利品。
    帝國公民都可以辦理借閱證，瀏覽各種圖書。
    這是帝國給全體國民的福利。
    很可惜，在義務教育尚未普及的時代，讀書是精英階層特權，偌大的圖書館冷冷清清。
    羅蘭直奔圖書館三樓，找到《帝國皇權法》和《帝國刑法典》等法律條文，隨便尋個角落坐下。
    蘇賽克斯自有國情，君主權力並非絕對。
    憲法規定，國家權力由皇帝與貴族、帝國公民分享。
    這部皇權法既是對皇權的確認，也是對皇權的限製。
    要想鑽法律的空子，呸，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熟悉法律條文是必須的。
    羅蘭很想找到限製皇帝濫用刑罰權的條款，然而他很快失望。
    雖然皇權法對皇帝的權力進行了不少限製，讓皇帝隱約有吉祥物化的趨勢，但這部法律仍有極大的回旋餘地。
    在皇帝權力的最後一條，不出意外的找到了包羅萬象的那隻口袋。
    附加條款：君主榮譽與尊嚴不容侵犯，若君主本人認定為冒犯行為，可以自由裁決。裁決應酌情尊重其他法律條款......
    特殊條款很長，規定了許多種情況，翻譯成人話就是：
    如果皇帝覺得你該死，那你死定了。
    羅蘭合上法律，輕聲吐槽道：“去他媽的專製！太不人性了。”
    “先生，您也認為自由與人性不可約束嗎？我邀請您加入自由烏托邦學會...”
    就在羅蘭準備還書時，低沉的聲音從某個陰暗角落響起。
    低沉聲音準備趁機多說幾句蠱惑之詞時，羅蘭已經閃電般消失在門口。
    莫挨老子！
    雖然內心對專製統治深惡痛絕，但羅蘭不是白癡。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改變社會架構可不是中二少年喊幾句口號就行。在生產力低下，生產資料基本掌握在君主和領主手中的時代，距離萬惡的資本主義還差老遠呢，談烏托邦？
    他可不想被成為君權廣場的十字架掛件。
    沒想到羅蘭連見麵機會都不給就玩消失，書架後走出的大胡子男人目光逐漸深邃，若有所思。
    剛剛衝出圖書館，羅蘭就被一名報童攔住去路。
    “先生，《蘇賽克斯太陽報》專刊，來一份嗎？”
    什麽廁所報，沒空。
    羅蘭正要離開，忽然想到太陽報那天準確的時政新聞，停下腳步取出兩枚硬幣。
    “內容夠野的話來一份。”
    報童笑嘻嘻的看著羅蘭，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先生，這次專刊是希爾芙殿下的趣事秘聞，所以價格要貴一些。”
    “多少？”
    “一先令。”
    開口就是六倍價格，你怎麽不去搶？
    羅蘭毫不猶豫的掏出一先令銀幣塞給報童，一把奪過報紙，匆匆離去，邊走邊看。
    快要回到郵局時，羅蘭隨手將報紙揉成一團，塞進垃圾桶。
    不愧是廁所報，真有你的。
    八個版麵的專題報道，居然連公主殿下高清無碼畫像都沒有，隻有兩張蒙著輕紗的圖片。
    但廁所報也不是全無用處。
    報紙刊登了公主殿下喜歡貓咪，在三年前的海嘯中也曾變賣首飾慷慨解囊捐贈一百零七磅金幣。
    這可不是小數目，按當時價格能買貝爾法街帶院子的獨棟宅子。
    報紙中還提及了公主的老師，現任內務大臣瓦爾德。
    這是位處事公正，為人謹慎的老官員。
    看完這些信息，羅蘭心中稍稍安心。
    一個喜歡貓咪，心地善良，被嚴師教導的少女形象逐漸在他心目中成型。
    這樣可愛的小公主，應該不會介意某篇小說中有她未婚先孕的開玩笑橋段吧...
    不介意才有鬼！
    越是純潔無瑕的公主越看重聲譽。
    她的善良大概隻會讓羅蘭死的不那麽痛苦吧。
    該死的廁所報，十二便士就這麽沒了。
    勉強繃著平靜的表情，內心滿是疲憊的羅蘭準備上樓打卡下班，卻迎麵碰見急匆匆下樓的莉莎。
    沒等他打招呼，莉莎就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先別走！說，你什麽時候認識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也不跟姐姐說一聲。”
    “什麽可愛的女孩子，就算姐姐也不能亂說話啊。”
    莉莎根本不給羅蘭狡辯的機會，一把將他推進會客室，從他身後探出腦袋對著正在喝茶的女孩微微一笑，無聲的用嘴型打了招呼便消失不見。
    果然是可愛的女孩子。
    如果她的情報能力向蘇賽克斯軍情局一樣弱就更好了。
    羅蘭麵無表情的在對麵坐下，聲音多少帶著點冷漠，“阿麗娜小姐，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周末，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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