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了。
但羅蘭卻被更多的疑惑困擾。
精靈希芙明明是沒有物質依托的靈體，為何雙足會有溫度和觸感？
雖然是夢境，但這也太真實了吧。
羅蘭思考片刻，始終沒有頭緒，索性先不想了。
不管怎樣，總算知道了幽獄的真實一麵，和這些“魔鬼”做起生意也會安心許多。
隻要訂立契約，魔鬼們一定不會毀約。
羅蘭一時不知該怎麽吐槽。在契約精神方麵，他們甚至比人類強。
雖然有交易的想法，但他不打算主動聯係幽獄魔鬼。
談生意和談戀愛差不多，大多時候先開口的一方都會處於劣勢。
他當然希望將這份善意傳遞下去，讓更多的人享受。
收好鎧甲，羅蘭看著逐漸泛起魚肚白的天際，開始思索另一件事。
這段時間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件就是勇士公墓擴建。
這個時代的秩序。
雖然他父親的死亡在三年後才得到最終確認，但撫恤金和相應的待遇都給了。
女皇行宮比女神殿低大約一米，總督府又比女皇行宮低一米。
一個想法從腦海中閃過，白魔鎧甲落在馬爾科手中，也不知這家夥有沒有和魔鬼做過交易。
羅蘭走出臥室，精神抖擻的向總督辦公室走去。
在不知多遙遠的天穹之上，有三位來自忒伊亞位麵的女神。、
羅蘭走進辦公室並不會立即落座辦公，太過局促的節奏會喚醒他前世拚命工作的不好回憶。
最高的自然是豐饒女神殿。
回歸日降臨前的時光，是物質位麵生靈的最後機會。
想起索菲婭，羅蘭就覺得有些奇怪，這個令人背後發涼的女人已經消失了很長時間。
“總督大人，這幾份文件很重要，需要您盡快過目。”
羅蘭本人就是烈士遺孤。
羅蘭的目光投向豐饒女神殿，順著高聳入雲的尖頂向上望去。
先開口等於將急切的心情和弱點暴露給對方。
這是宇宙運行的規律，也是對物質位麵的保護。
蘇賽克斯是尚武的國家，還處於上升期，對陣亡軍人的待遇從不怠慢。
她們偶爾也會注視家鄉，但絕不是想著如何造福家鄉，而是等待最終回歸日到來。
但她們卻又肯定不是一個人，她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想來想去，天亮了。
“知道了，放在桌上吧。”
這真的很重要。
屆時女神本尊可以回歸物質位麵。
來到辦公室，等候多時的秘書趕緊迎上來，將整理好的文件遞給他。
總督府很高，可以俯瞰整個廣場和小半個漢撒市。
這就是秩序。
他總覺得精靈希芙和希芙有聯係，就算他有臉盲症，看漂亮精靈大差不差，但她們的相似度也太高了。
他也得抓緊時間。
建築超越神殿，就是對女神的冒犯。
竭盡所能，先和索菲婭碰一碰。
如果對方尊重你，自然是好事。如果對方覺得你主動就可以隨便拿捏，小醜麵具就戴上了。
羅蘭隻是想多條交易渠道，並不想當小醜。
世俗權力可以超越神仆的權力，但沒有敢挑釁女神的輝光。
雖然這一世也很辛苦，但沒必要那麽拘束。
站在窗口欣賞門前廣場的風景，羅蘭的表情很平靜。
如果沒有免費居住的公寓，他和莉莎的生活肯定會很艱難。
無論是自暴自棄的躺平，還是奮起抗爭，在宇宙法則的縫隙和女神的威壓下拚一條活路，這天都不會太久。
神威如獄，女神歸鄉，任何忤逆者都將無處遁逃。
這份善意也是羅蘭留下來的重要原因。
在摩天大樓尚未問世的時代，這棟樓的高度排在全市第三。
她至少有大半年沒有公開露麵。
從近期弗拉基米爾帝國的擴張勢頭來看，索菲婭女皇不像是深居簡出，倒像是真的失蹤。
打個伯利汗國耗費接近一年，這不是索菲婭的風格。
羅蘭回到辦公桌前，翻開第一份文件。
出征金鳶國的詳細戰損報告。
兩千多人的損失不算太多，但看到兩名白銀騎士陣亡還是有些心疼。
這些騎士忠誠勇敢，而且已經接受他的新理念，是軍隊的建設核心。
如果不死，他們有機會成為高級軍官甚至掛上金色的將星。
這就是戰爭，槍炮不長眼，到點的時候誰也擋不住。
隻要還沒死，那就得繼續戰鬥。
在傷亡數字之外，還有上百名失蹤人員的名單，其中大部分是君權號的水兵。
捕獵海鼇將軍雖然很順利，但代價並不小。
至少上百名水兵傷亡，另有上百人失蹤。
滿載人數不到八百人的軍權號，損失人員接近三分之一。再加上君權號沉沒，損失十分慘重。
好在海鼇將軍交出鱉殼作為補償，否則真是虧大了。
在這些失蹤人員中，也有幾個羅蘭有印象的年輕人。
羅蘭親眼目睹他們被海鼇將軍的鱉殼旋轉中墜入大海。
他們已經死了，但按照程序還得等三年才能享受烈士待遇。
他們的家人能等三年嗎？
羅蘭提起筆，寫下批示。
“以上人員均在北海魯茲灣戰鬥中為國捐軀，撫恤政策按照高一檔執行，烈士遺屬居住公寓待遇予以保留。目擊證人：北羅迪尼亞總督羅蘭。”
要證明在戰場死亡，需要有明確的屍體，或者有在現場且級別很高的證人證明死亡。
羅蘭親自作保，自然沒問題。
就在他簽約第一份文件時，希芙走了進來。
她隨意的站在羅蘭身後，一眼瞥見羅蘭的批示。
她當然不會反對。這些人的死亡她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羅蘭所見就是她的視野。
看到這份失蹤名單，她又想起另一位重量級失蹤人員。
“羅蘭，我父親的消息應該怎麽通知內閣？”
“你認為呢？”
希芙略一思索，輕聲說道：“我認為還得算失蹤。如果我們公開宣布父皇駕崩，海魔女又將他放回來，麻煩就大了。”
“她這麽做的可能性並不小。”
羅蘭欣慰的笑了。
希芙現在考慮問題越來越全麵，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做事全憑本能的政治素人。
“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羅蘭笑著問道。
希芙原本有些疲憊的大腦瞬間清醒。
又到了隨堂測驗環節。
宣布父皇駕崩是最蠢的，因為很容易被拆穿。
經常說謊的人都知道，能被輕易拆穿的謊言不要說。
既然不能提前報喪，那就得實話實說。
希芙沒有急著說話，而是陷入沉思。
如果隻是向內閣通報情況，羅蘭也不會專門提問。
在謊報和實報之間，難道還有第三條路？
希芙思索許久，小聲嘟囔著：“既不能說謊，又不好說實話，難道叫他們過來當麵說嗎？”
羅蘭輕拍桌子，滿意的點頭，“沒錯，讓他們過來。”
“啊？”希芙驚呆了。
“下個月就是你的成年禮，如果你願意，可以在成年禮後三月內登基。按慣例你應該回帝都完成典禮。但現在是特殊情況，我們拿到了老皇帝的確切情報，暫時無法離開漢撒，在這裏登基也很合理。”
希芙恍然大悟。
曆史上的確有在外登基的皇帝。
她正在調查老皇帝的下落而且有確切情報，在外邊登基也很合理。
帝都是內閣的主場，回去登基肯定會被拿捏。漢撒是希芙的主場，來這裏輪不到內閣大聲說話。
能主場作戰，誰又願意客場作戰呢？
“那我寫封親筆信，邀請內閣過來。在此之前父皇的消息先不公開。”
“我倒是有個想法，請太陽報出手，他們的傳播渠道很廣，可以將老皇帝的消息傳出去。”羅蘭微笑著提議。
希芙有些苦惱，“可他們擅長的隻是造謠和花邊新聞，讓他們公布這麽重要的事情不太合適吧？”
“非常合適。”
羅蘭表情嚴肅的說道：“就因為他們是花邊小報，所以他們公布的消息多數人不會當真。”
“我需要一個能讓海魔女必須回應的故事。”
希芙被羅蘭天馬行空的思維晃暈，輕聲呢喃著：“必須回應？總不能說我父親和她上床了吧？”
“你真是造謠的天才！”
羅蘭向希芙豎起了大拇指。
“啊？！”
希芙徹底懵了。
她剛才真的隻是隨口一說，羅蘭居然當真？
片刻的錯愕後，希芙恍然大悟。
雖然聽起來荒謬，但羅蘭不按套路出牌的亂來其實很合理。
海魔女艾狄娜想幹什麽？不知道，但肯定不懷好意。
既然暫時不能下海找她討個說法，那就想辦法讓她上來。
能主場作戰就不要客場作戰。
根據可靠情報，海魔女是海洋將軍中最年輕的一位，而且尚未結婚。
據說她的追求者不少，為避免騷擾，她當眾發誓在海皇蘇醒前不考慮個人問題。
這樣高冷的年輕女孩，卻被造謠和人類皇帝有染，這能忍？
不管怎樣，這都會破壞艾狄娜扣押老皇帝的原本計劃。
無論是否回應，這則謠言都會讓她很難說。
如果艾狄娜像老鱉那樣氣急敗壞的衝上來，海洋將軍又要少一人了。
羅蘭當然不會對她客氣。
她雖然沒有弄死愛德華，但殺了菲諾皇子，而且還讓隨行的上萬名帝國海軍官兵陪葬。
這份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希芙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你打算怎麽寫這個故事？”
“我寫不了，這個故事得伱來寫。”
羅蘭緩緩搖頭。
希芙了解老皇帝，知道怎麽寫才能讓謠言更像真的。
不得不說，熟悉的人背刺起來更輕鬆。希芙沒有拒絕羅蘭的安排，她腦海中浮現出父親曾經的公開情人和秘密情人，已然有了腹稿。
她不知道艾狄娜是怎樣的人，但她會將艾狄娜描寫成父親最喜歡的女性的模樣。
反正沒人見過艾狄娜，她想怎麽編就怎麽編。
至於艾狄娜怎麽想，她完全不在乎。
希芙不覺得自己有多邪惡，但也沒善良到替敵人考慮的份上。
想到父親被軟禁後還要被親女兒造黃謠，希芙也有些赧然。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索性問起另一件事。
“羅蘭，你覺得他們會來嗎？”
“不一定。有人會來，也有人不來，甚至還會有人批判你的做法違反帝國法律，是無效登基。”
“你說的是阿爾本？”希芙想到了這個讓她心情複雜的名字。
“沒錯，法務大臣阿爾本可是我們的‘仇人’，他要是不跳出來和我們唱反調才是怪事。”
希芙笑的像隻小狐狸，輕聲揶揄道：“你真是狡猾的狐狸。”
“你也一樣。”羅蘭聳了聳肩，並沒有反駁。
和已經貼上保皇黨標簽的瓦爾德不同，阿爾本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標準的倒皇黨。
阿爾本是埋在內閣陣營的暗子，可以將倒皇黨的情況摸的一清二楚。
他肯定會不遺餘力的反對海外登基，甚至跑到上議院和紋章院彈劾希芙違背祖宗之法。
這種彈劾可輕可重，如果運作得當，換個皇帝也不是沒可能。
阿爾本在前邊衝鋒陷陣，原本不願出頭的內閣大臣也會站出來。
隻要阿爾本發力，奸臣自己會跳出來。
這也是辨別內閣立場的絕佳機會。
隻是
希芙有些苦惱的歎息著：“我們已經在海外建立班底，內閣的大部分人肯定要替換。接受他們效忠卻對他們動手，影響很壞。”
“那就不動手。”
羅蘭的回答總是讓希芙反應不過來，她又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如果內閣大臣沒有犯錯，我的確沒法動手，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國際局勢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原本的計劃也必須跟著修正。”
羅蘭耐心的解釋著：“索菲婭女皇失蹤，這段時間是擴張的最佳時機。如果我們將力量消耗在內鬥上，就會錯過難得的窗口期。想想隔壁金鳶國，他們實力不俗，但已經基本失去單獨上桌的資格。”
希芙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權力蛋糕隻有這麽多，給舊內閣分多了，新內閣怎麽辦？”
“所以我們要篩選分享蛋糕的人。忠臣可以分享，奸臣隻能為他們的錯誤付出代價。”
這回希芙終於聽懂了，羅蘭在不放棄和內閣鬥爭的同時，也想分化瓦解內閣力量。
內閣大臣之間也有矛盾，可以利用。
希芙微笑著點頭，語氣輕鬆的接著說道：“我打算將你的績效考核機製引入內閣，讓他們也末位淘汰。”
看著希芙輕鬆的表情，羅蘭的眼睛亮了起來。
可以啊，希芙，連PUA的姿勢都學到了精髓。
現在的她，真有幾分女皇的模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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