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我已經在軍中半載了，按照服役的兩年限，還有一年半就可以回家了。”趙封笑了笑，並不在意。
    之所以詢問這王嫣，趙封也是帶著幾分玩味的，如果真的可以讓他提前回去那就再好不過，不能回去也沒有辦法。
    總不能做逃兵啊，這懲罰可是很嚴重的，會被發配為苦役。
    王嫣有些不解的問道：“以你的身手，以你的實力，當初分配的時候就應該是銳士，為何會分配到後勤軍之中？”
    “我能有什麽身手，隻不過是為了活命逼出來的。”趙封打了一個哈哈。
    當然。
    當初在新兵營的時候趙封也是故意藏拙的。
    聽著趙封的回答，王嫣忍不住白了一眼。
    如果趙封殺敵幾個人或許還是逼出來的，但殺了近三百個敵軍，還衝入敵軍陣中殺了暴鳶，這難道還是逼出來的？
    “你難道就不想建功立業嗎？”
    “憑你這一身實力，未來絕對可以位極人臣。”王嫣忍不住的問道。
    她心底是真的不懂趙封心裏在想什麽。
    分明有著可以建功立業的實力卻並不想建功立業。
    趙封沒有回答。
    而是吃著烤羊肉。
    入伍之後，趙封很久都沒有吃過肉食了，雖然秦國對軍隊的待遇很好，但都是對真正的銳士的，後勤軍的夥食也隻是管一個溫飽。
    秦王政對為他賣命的銳士可是非常重視的，至於無需上陣殺敵的後勤軍則是沒有那般看重。
    用後世的話來說。
    銳士就是正規軍，而後勤軍就是一些雜牌軍。
    吃了幾塊肉後，趙封又提著陳夫子給的酒美美喝了一口。
    然後。
    趙封才看著王嫣說道：“相比於建功立業，我更想活著。”
    王嫣眉頭一皺，道：“身為大秦男兒，不應該是為國開疆拓土，忠君報國嗎？”
    對於此話。
    趙封卻是淡淡一笑：“忠君報國，或許吧！如若有敵侵入我的家園，我會拿起武器與他誓死拚殺！”
    “但開疆拓土，那是對於與王權相連的權貴所想，秦國的版圖越大，權貴所獲越多，開疆拓土也能獲得更大的利益，但是對於我們普通人而言，開疆拓土與我們何幹？我們又能獲得什麽？無非是用命填進去，最終淪為上位權貴所獲利益的墊腳石罷了。”
    “疆土擴張，權貴喜笑開顏。”
    “但對於十之八九的普通人而言，最終就是獲得一些戰死的撫恤，家中親人多了一個掩埋哭泣的墓碑。”
    “嗬嗬。”
    這幾句話讓王嫣的臉色變了，這幾句話讓王嫣從小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
    或者說。
    這是王嫣第一次接觸到普通平民視角的說法。
    她想要辯駁，可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持續了好一陣後。
    “大秦開疆拓土是為了天下。”
    “隻要滅了六國，天下就會再無戰亂，天下百姓也可安居樂業，隻要天下一統，人人都可安寧生活，這是曆代老秦人的大願，為了這個大願，人人都可以死，難道你不明白嗎？”
    思慮許久後，王嫣凝視著趙封說道。
    “這是上位者所想罷了。”
    “曾經老秦人誓死搏殺也是為了擁有屬於自己的立身之基，為了護衛自己的家園，自然人人誓死報之。”
    “當然。”
    “你所說的大秦一統天下或許可以止戰亂，讓天下安定。”
    “但對於普通百姓而言，不上戰場去送死才是最好的。”
    “並非人人都想博取那功名，博取富貴，隻是身不由己。”
    “就比如我，我根本就不想入伍，隻不過是年齡到了被征召入伍。”
    “如果有的選，我會先盡孝道。”趙封淡淡一笑，有著一種無奈。
    如果不是有母親牽掛，或許趙封也並非這般抗拒。
    一統天下！
    前世的自己作為一個後世人，的確是非常欽佩秦始皇這滔天的不世之功。
    趙封對於秦始皇也是非常的敬畏和欽佩的。
    因為於後世華夏而言，若是沒有秦始皇一統天下，後世華夏也是分崩離析，達不到族群融合，達不到人文合一。
    總而言之！
    後世對秦始皇的評價就是千古一帝，功在千秋。
    但在功在千秋的前麵還有著一句話，罪在當代！
    因為在這個時代的百姓太苦了。
    暴秦之名！
    或許有秦末之後的人對秦始皇的潑髒水，但也有著很大一部分原因，百姓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暴秦也是百姓在叫的。
    唯有生存在這個時代才知道這個時代有多難。
    重生到了這個時代，成為了秦國人，更是服役上了戰場，趙封深刻知道有多殘酷，人命是真的不值錢，代入當下，趙封對戰場是敬而遠之。
    隻不過是沒有辦法而上了戰場。
    哪怕趙封如今的實力不錯，但是在千軍萬馬之下他也不確信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連他都是如此，更何況普通的兵卒了。
    此時代！
    太殘酷了！
    有些人或許是不甘心沉寂想要博取功名，想要憑軍功躋身於權貴，但那太難了。
    絕大多數的人是被強行征召而來，不得不上戰場。
    聽著趙封的話。
    王嫣又沉默了，此刻的她似乎真的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短短相會不過一炷香，但是王嫣心中也充滿了一種莫名。
    “看軍侯長的樣子想必就是出身權貴之家。”
    “身邊有主將才有的親衛保護，你自然是有著滿腔的抱負，想要為朝廷開疆拓土，想要為家族立功。”
    “於你而言，這並沒有錯。”
    “但對於我而言，對於無數普通人出身的兵卒而言，追求最大的並非權勢，而是活下去，不讓母親含淚，給母親盡孝。”
    “一將功成萬骨枯。”
    “作為平民能夠不餓死，照拂全家。”
    “作為被征召的兵卒能夠不戰死沙場。”
    “這就是作為平民的我，或許也是無數平民所想。”
    “總的來說。”
    “作為君王想要一統天下，開創從未有人完成的勝果這沒有錯。”
    “作為權貴大臣想要開疆拓土，為國立功，這也沒有錯。”
    “但作為平民，作為兵卒有求生之念，想要活下去，想要給母盡孝，這也沒有錯。”趙封笑了笑，頗為感慨的說道。
    聽著趙封的話。
    王嫣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似乎也有所體會。
    趙封也沒有再開口，而是安靜吃著篝火上的烤肉。
    吃飽後。
    趙封緩緩站了起來，飽含深意的看著王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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