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嬴政對桓漪的封賞。
    除了一些金銀錢財美女的賞賜外，就是爵升一級。
    這並沒有任何的意外。
    畢竟此戰桓漪率領函穀大營也有不小的戰功。
    如若不封不賞，那就有些說不過了。
    “大王聖明。”
    滿朝文武齊聲道。
    而嬴政話音並沒有停下，帶著幾分沉思之狀，隨後道：“至於趙封。”
    滿朝文武，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嬴政的身上。
    “趙封，立滅魏首功。”
    “理當重賞。”
    “水淹大梁，避免我大秦銳士折損，保全我大秦國力，此，更為大功一件。”
    “傳孤詔諭。”
    “趙封為國有功，賜晉爵二級，封爵位【駟車庶長】，享爵位歲俸，享爵位親衛組建。”
    “賜萬金，賜十萬錢，賜玉器千件，賜奴仆千人，賜趙封正妻王嫣【夫人】之名，除爵位歲俸，再賜無主良田萬畝。。”
    在群臣注視下，嬴政緩緩開口。
    話音落。
    滿朝皆驚。
    對於趙封能夠再晉一爵位，所有人都想到的是如此封賞。
    可他們沒有想到嬴政竟然一次性給趙封晉爵兩級。
    所有人都未曾想到。
    “大王。”
    “萬萬不可。”
    “在當初趙封上將軍殲滅陽高城魏軍時，大王就已經恩重賜予趙封上將軍晉爵一級。”
    “如今再晉兩級，似乎有些封賞過於厚重了。”
    “要知道，我大秦爵位最高的王翦上將軍也隻是十六級爵位啊。”
    “而趙封雖然立下戰功，但年齡太輕，資曆尚淺。”
    “還請大王三思。”
    王綰立刻站出來，大聲啟奏道。
    “老臣附議。”
    “我大秦晉爵位二十級，如今趙封上將軍已經是位極人臣了，倘若如今加此重封，他日封無可封，那當如何？”
    “還請大王慎重。”隗狀立刻站出來道。
    而語氣之中，也帶著一種強烈的告誡。
    一個封無可封。
    這四個字。
    古今往來因為這個四個字而死的臣子可是不少。
    昔日的武安君白起又何曾不是如此。
    他官至國尉，爵超二十級，以武封君。
    對於他而言。
    已經是封無可封的地步。
    而在之後。
    秦昭襄王嬴稷下詔讓白起領兵滅趙，因不可能滅趙，白起拒絕了，之後就被賜死了。
    隗狀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是暗藏殺機。
    如若是一般的帝王聽到這句話後，必然會心生警覺，從而忌憚。
    而且。
    隗狀不僅僅是那封無可封一句話，還有王綰之前那一句，王翦才是十六級爵。
    但真正的意思是將王翦與趙封的關係擺在了明麵上。
    王翦本就是一個手握兵權的上將軍，作為他女婿的趙封也是如此。
    兩個老狐狸就隻差沒有說這兩人兵權加起來能夠影響他秦王的位置了。
    在這朝堂上。
    很多大臣都可以聽的真切，聽的明白。
    但此刻無人敢開口。
    “王翦與趙封兩人所執掌的兵權足足有六七十萬，如此大患，不可不避。”
    “大王也要慎重對待。”
    “手握兵權，不可不防。”
    “如此大義之下，大王甚至都會對趙封生出忌憚之意來。”王綰與隗狀心底冷笑。
    話已經說的如此明了了。
    似乎是必然要麵對之局，而且怎麽想都可以想得到這是王翦與趙封的一場必輸之局。
    沒有任何帝王能夠容忍的！
    “按兩位大人所言。”
    “我大秦軍中不能按軍功，而是按資曆了，看年齡了？”王翦站出來，帶著幾分冷意的道。
    不等王綰兩人回話。
    王翦又看向了高位上的嬴政：“啟奏大王，從這兩位相邦的口中，似乎是覺得臣與趙封乃是翁婿，故而因此而做大，悖逆大王。”
    “如若因此而惹得朝堂猜疑，覺得臣與趙封手握兵權太大。”
    “臣，願辭去藍田大營護軍都尉之職，告老還鄉。”
    王翦直接來了一波大的。
    告老還鄉。
    此話一落。
    朝堂上的大臣都是麵麵相覷。
    如今王翦正值於壯年，談何老邁？
    不過看著王翦這話的意思，顯然是認真的。
    雖說王綰他們的話裏藏針。
    但他們所言也的確是真的。
    對於任何一個帝王而言，對於兵權都是極為看重的，哪怕再強的帝王對於麾下臣子也會有防備，也會有壓製，在其身邊會安插耳目。
    文臣雖有權，但不足以亂權，因為他們手中無兵。
    可武臣手握兵權，特別是上將軍還是手握數十萬兵權，這影響太大了，不得不防。
    知人知麵不知心。
    哪怕帝王也是如此，他給予臣子權柄，但臣子如若有反叛之心，那就不一定了。
    王翦作為藍田大營護軍都尉，趙封作為武安大營護軍都尉，手握兵權超六十萬，這要是翁婿兩人合謀造反，大秦內又有誰能阻擋？
    這種情況似乎對於任何一個帝王而言都是無法忍受的。
    當年。
    嬴政能夠允許他王家女嫁給趙封，或許已經是莫大的恩澤了，說到底，那時候的趙封也根本沒有達到如此地步與權勢。
    現在說起之前似乎也有些不同了。
    “王翦，不要胡言亂語。”
    蒙武站起來，對著王翦道。
    而眼神之中也帶著幾分勸誡，示意王翦不要再說了。
    雖說兩人在彼此爭鬥不斷，都為了爭更進一步。
    但此刻聽到王翦說要告老還鄉，蒙武自然是站不住了。
    “我沒有胡言亂語。”
    “既然兩位相邦都說了，我與趙封乃是翁婿，掌了大秦大半的兵權，那我今日便告老還鄉，以免惹得他人不快了。”王翦一臉冷意的說道。
    而王綰與隗狀對此也未曾出聲。
    似乎，他們也樂見其成的看到這一幕。
    畢竟。
    趙封與王翦加起來的勢太大了。
    雖說今日之舉似乎要得罪二人，但想到趙封原本就對他們的態度，似乎早就已經得罪了。
    如若能夠讓王翦放棄了兵權，這似乎也是一件大好事。
    此刻。
    扶蘇沒有開口。
    胡亥沒有開口。
    顯然。
    在他們看來，王翦與趙封兩家的結合，權勢未免也太大了。
    他們都向往著那太子之位，自然也想到了未來，如此權臣，的確不是什麽好事。
    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
    當聽到王翦為了趙封要告老還鄉時，嬴政的目光之中浮起了一抹欣慰之色。
    “封兒啊。”
    “你找了一個好嶽父啊。”
    “如此，孤對他就更放心了。”
    嬴政十分欣慰的看著王翦，
    此番。
    也讓嬴政看到了王翦對趙封的情誼。
    擁有上將軍如此高的權位卻甘願放棄，為了趙封。
    嬴政這個做父親的也覺得趙封真的選對了人。
    這時！
    嬴政開口了：“好了。”
    所有大臣的目光全部匯聚到了高位之上。
    此刻。
    王翦已經請命告老還鄉，而最終的決定權顯然是在嬴政了。
    在很多大臣看來。
    如今王綰與隗狀已經將王翦與趙封兩個翁婿架在了火上烤了，對於任何一個帝王而言，兩個翁婿執掌兵權六十萬，幾乎大秦半數兵權，這是不可能接受的。
    對於作為王的威嚴而言，權位！
    都有著很大的影響。
    所以。
    嬴政極大可能會同意王翦辭官，再不濟也會讓王翦閑置下來。
    “王卿如今正值壯年，豈能言告老還鄉之理。”
    “此話，孤就當沒聽過。”嬴政緩緩開口道。
    這話一落下。
    滿朝文武全部都震驚的看著嬴政。
    如此卸了兵權的大好機會，嬴政竟然拒絕了。
    哪怕是如老狐狸一樣的王綰與隗狀此刻也是一臉驚訝。
    “大王是怎麽了？”
    “我們此番算是給大王遞了名正言順削權的刀，他竟然不納？”
    “難不成，大王真的一點都不擔心王翦與趙封不成？”
    “就算大王不擔心，他也要想著以後啊。”
    “大王雄才大略能夠壓服一切，可未來呢，並非人人都是大王啊。”
    王綰與隗狀此刻心情複雜無比。
    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何嬴政會放棄這次機會。
    雖說趙封並不是王翦的兒子，但也是半個兒子。
    也可以說是一門雙上將軍。
    這竟然還不足以讓嬴政忌憚？
    “大王。”
    “諸位大人所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我王家，還有趙封承受王恩太大了。”王翦躬身對著嬴政一拜，說道。
    “這王恩。”
    “你王家受得起。”
    “趙封同樣也受得起。”
    “所謂擁有權柄太大，或有兵禍。”
    “孤，不在乎。”
    “因為，這兵權孤既可以賜予，那就相信愛卿的忠誠。”
    “同樣。”
    “如若有朝一日真的如諸卿所擔心，孤，自然鎮得住。”嬴政聲音帶著無盡的霸氣。
    “大王聖明。”
    尉繚站出來，大聲附和道。
    看著站出來的尉繚。
    已經到了如今的狀況。
    群臣隻能也隻能紛紛躬身高呼：“大王聖明。”
    “王卿。”
    “所謂告老還鄉之事，今後無需再提了。”
    “孤，不是那種猜忌的王。”
    “不僅是你，滿朝文武隻要效忠於孤，效忠於大秦，孤絕不會薄待。”嬴政俯瞰著朝堂，威聲說道。
    這一句話不僅僅是對王翦說的。
    更是對滿朝文武說的。
    當然！
    嬴政這話也並不是一句空談，而是蘊含著帝王的無限霸氣，有容乃大。
    而曆史上。
    嬴政也的確是做到了。
    在一統天下之後，他從未殺過任何一個功臣。
    所謂帝王猜忌那一套，他也從未使用過。
    他擁有著睥睨一切的帝王自信，自信能夠壓服一切。
    也正是如此。
    他活著的時候，威壓天下。
    壓服一切。
    但在病逝駕崩之後，天下大亂，秦二世而亡。
    聽著嬴政如此自信的話。
    王綰他們也沒有再出聲了。
    顯然。
    他們這忽如其來的算盤打錯了。
    此舉。
    他們不僅沒有取得效果，甚至於將王翦也給得罪了，趙封也徹底得罪死了。
    “尉卿。”
    “趙封的封賞可曾聽清楚了？”
    嬴政看向了尉繚。
    “臣聽清楚了。”尉繚立刻道。
    “就按此詔諭封賞。”嬴政再次說道。
    此話，已然是一錘定音。
    再無更改了。
    剛剛王綰他們借著王家與趙封的關係引起嬴政忌憚不成，如今就更是沒有理由去反對了。
    所謂的資曆就是一個笑話。
    而趙封也的確是立下了滅國戰功，他們更沒有以功勳為理由去阻擋。
    “臣領詔。”尉繚立刻應道。
    “大王。”
    “還有一事。”
    “水淹大梁雖說是一件曠世奇功。”
    “以洪澤傾覆之力滅了魏軍，讓我大秦兵不血刃。”
    “可洪澤之後必有大疫。”
    “如若處置不慎，大疫皆有可能擴散開來，到時候一旦大疫散開，那就是霍亂大秦之患了。”
    “所以，此事還需大王親自定奪。”馮去疾站出來道。
    “夏大醫，你乃天下第一醫師。”
    “對於此大疫你有何想法？”嬴政看向了夏無且。
    “回大王。”
    “大疫之源在於屍體，隻要將大梁城的屍體清理幹淨，葬入黃土，以火焚之，大疫或就可避免。”
    “而大梁城被洪水傾覆之後，已經不可能再居住。”
    “老臣提議，大梁城自此廢棄封城，所有城中的屍體全部掩埋在大梁城內，封禁大梁，以此可極大杜絕大疫發生。”夏無且立刻說道。
    “諸卿，聽到了沒有？”
    “大疫，並非一定會發生，隻要預防得當，一樣可控製。”嬴政當即說道。
    “大王。”
    “此事或還需夏大醫親自指點。”王綰出聲道。
    “老臣願率領大醫殿醫師親赴魏國。”夏無且沒有任何猶豫，當即請命。
    “這麽遠路程，夏大醫身體能否承受？”
    嬴政首先想到的是夏無且的身體。
    “請大王放心。”
    “老臣身體硬朗的很，還等著大秦一統的那一日呢。”夏無且笑著回道。
    此話自然也是一語雙關。
    如今自己女兒已經找到了。
    但夏無且還想要見到自己女兒風風光光，真正嫁給嬴政的那一天。
    為了這一日。
    夏無且無論怎樣都會看到。
    聽到這話。
    嬴政一笑：“那好。”
    “任囂。”
    嬴政大聲喊道。
    “臣在。”
    大殿外的任囂立刻應道。
    “點五千禁衛軍，你親自統領保護夏大醫以及大醫殿醫師前往魏地。”
    “魏國如今尚未完全掌控，你們一定要保護好他。”嬴政沉聲說道。
    “臣領詔。”任囂立刻領詔。
    “夏大醫。”
    “你去了魏地後，切記不要遠離禁衛軍，更不可離開軍營。”
    “伱直接給趙封說，要如何防治大疫，如何應對，你隻需要發號施令即可，無需親力親為。”嬴政看著夏無且叮囑道。
    “老臣明白。”
    對於嬴政的關切，夏無且自然是點頭應允。
    交代完。
    嬴政還是有些不放心，先是對著朝堂群臣道：“好了。”
    “今日並非朝議，諸卿還有什麽事要提？”
    “如若沒有，便散朝吧。”
    聞聲。
    群臣紛紛對著嬴政一拜：“臣等無本啟奏。”
    “恩。”
    “那便散朝吧。”
    嬴政一揮手。
    緩緩站起來，但目光則是落在了夏無且與王翦身上。
    “夏大醫。”
    “王卿。”
    “入章台宮一敘。”
    說完。
    嬴政就轉身向著後殿走去。
    “臣等恭送大王。”
    群臣再次一拜。
    待得嬴政的身影徹底離開了大殿。
    群臣才緩緩散開。
    王翦緩緩走到了王綰與隗狀的麵前，瞥了一眼：“哼。”
    冷哼一聲後。
    王翦眼中的冷意毫無掩飾。
    雖然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感受到王翦的冷意。
    王綰與隗狀也不敢多說什麽。
    他們明白。
    以後王翦或許要站在了他們對立麵了。
    “兩位相邦。”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看樣子，你們雖然老矣，但仍然沒有看透啊。”
    李斯緩步走來，這一場朝議，他從頭看到尾，卻沒有出聲。
    但此刻。
    他卻忍不住的譏諷了起來。
    “廷尉似乎很得意。”
    “但千萬不可得意過頭了。”
    王綰冷冷回了一句。
    “王相放心。”
    “吾無論如何都不會得意過頭的。”
    李斯大聲說了一句，然後又緩緩湊近，低聲道：“隻不過，此番你們徹底將王家與趙家得罪了。”
    “以後你們要支持的長公子可是更加難了。”
    “大王可是對趙封上將軍頗為看重，他的意見也是非常重要的。”
    “希望以後你們還能夠笑的如此吧。”
    說完。
    李斯頭也不回，大步離去，看著他這豪邁的步伐，可想而知此刻他有多麽高興。
    看著李斯的背影。
    王綰與隗狀眼中都帶著冷意，視線交匯間，顯然是打算在聚首籌劃一番。
    而許多大臣則是帶著幾分看戲的心態，此番的情況，似乎已經完全變了。
    “王家與兩位相邦這算是撕破臉了。”
    “王相他們支持長公子，如今卻是為長公子樹立了兩個強敵了。”
    “如此一來。”
    “未來儲君之位的人選還真的是莫測了。”
    “還好我沒有參與公子之爭，否則被卷入其中就真的全族難料了。”
    ……
    因為王綰此舉，朝堂上大臣的心底也產生了某種變化了。
    當胡亥走下階梯。
    走到了扶蘇的身邊時。
    “大哥。”
    “你的兩個支持者可是為你樹立了兩個強敵了。”
    “往後。”
    “你可真的要小心一二了。”胡亥冷笑一聲提醒道。
    然後大步離去了。
    扶蘇的臉色沉靜，但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