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那一年,我真正愛上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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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雲清一口氣衝到村口,望向已淪為廢墟的村子,身軀顫抖。
    少年的身影踏過一灘灘鮮紅的積水,衝進已變成斷壁殘垣的家,又失魂落魄的走出,經過一片又一片的廢墟,最終停在某處。
    半截劍身插在廢墟裏,斑駁血跡浸染在殘破的牆壁上。慕雲清蹲下身,拾起半截劍身,輕輕撫拭。
    傾盆大雨在少年的臉上流淌,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在心中悲鳴。
    “爹,胡子大叔,大家……”
    他懷中的桃木劍正在顫吟,手上的半截劍身也跟著顫動,發出低沉的劍吟。
    “師弟,你哭什麽。”
    黃衣道人不滿的轉過身,氣憤的看著突然嚎啕大哭的師弟。
    驚愕地發現,往日和善的師弟竟然憤怒的望著自己,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但滴落的卻是眼淚和雨水。
    黃衣道人眼神一凝,正準備訓斥他一番,卻聽中年男子道驚恐道:
    “師兄,我控製不住自己,我好想哭,好憤怒,嗚嗚嗚!師兄,你也哭了,你竟然也哭了,嗬嗬……”
    黃衣道人抹了一把臉,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滴落,無名的怒火從心底燃燒。
    他想起某種傳聞,驚恐道:“這是傳說中的劍意,能夠輻射天地,影響所有人。”
    劍!這裏除了自己師兄弟,也就隻剩一個人了。想到這,黃衣道人顧不上臉上扭曲的表情,駕馭法寶飛向高空,像是某種感應,他一下便看到了蹲在廢墟中的少年。
    慕雲清緩緩起身,渾身濕漉漉地望向那房屋一般高大的白狐,白狐也望向他,嗜血的舔了舔嘴唇,狐臉卻留著淚,正在哭泣。
    一道寒光閃現,劃破夜色,劃破雨幕,劃破白狐的身軀,照亮這方天地。
    慕雲清不知何時遞出一劍,這一劍蘊含的,是他心中的悲與怒。
    這一刻,天地同悲,天地同怒,雷聲轟鳴,有那麽一瞬間,雨好像停止了,世界寂靜,隻有那璀璨奪目的劍光閃耀天際,仍在前行。
    白狐死了,她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塌,她甚至都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還是一副躍躍欲試,又淚流滿麵的扭曲表情。
    黃衣道人咽了口唾沫,他隻看到一道殘影,少年就恢複了抱劍而立的姿態,甚至還朝他這邊瞥了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讓人發慌。
    “師兄……”
    中年男子來到黃衣道人身旁,身軀顫抖,驚恐的望著雨幕中的少年。
    沒用法力,卻能一劍滅殺實力強大的大妖,這是何等的恐怖,早已超出了他的認知。
    黃衣道人望著倒地的白狐有些心疼,又看向廢墟中忙碌的少年,眼中閃現著貪婪。
    擁有傳說中劍意的少年,可比白狐有價值多了,雖然計劃失敗了,但現在一個更光明的未來出現在他眼前。
    “走。”
    黃衣道人飛速朝少年的位置趕去,中年男子緊跟其後。
    慕雲清將桃木劍綁在身後,斷劍插在一塊殘壁上,雙手扒開一片片的廢墟,尋找屍身。
    黃衣道人和中年男子來到他的身後,中年男子剛想開口,卻被黃衣道人製止。
    那隻巨大的白狐就倒在不遠處的雨地裏,他也未看一眼,挽起衣袖來到少年旁邊幫忙挖掘,臉上透露著憂傷。
    中年男子見狀,也跟著幫忙,三人在雨地中將屍體收殮,下葬,直至第二天清晨。
    慕雲清將斷裂的鐵劍找到,埋在胡子大叔叔的墓前,又來到父母的墳前長跪。
    黃衣道人站在其身後,滿臉歉意地開口道:
    “若是昨晚我來得更早一點,或許能救下一些人,都是我的錯。”
    他的眼中滿是憂傷,卻還開口勸慰,“逝者已逝,節哀順變吧!保重身體,以後才能為他們報仇雪恨。”
    慕雲清目光空洞的望著墓碑,“報仇?我的仇人還有誰。”
    黃衣道人憤怒道:“這都是塗山狐妖幹的,當然得找她們報仇,還有妖族,欺負我人族無人,屢次犯邊,大肆屠戮我人族。”
    “可恨,我修為低微,難以改變什麽。”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慕雲清,“但你不同,我看到了你的劍,是那樣的璀璨,有朝一日一定能照亮整個人族。”
    慕雲清依舊空洞的望著墓碑,喃喃道:“這白狐為什麽要殺人,為什麽要毀了整個村子。”
    “妖怪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春,距離桃花開還有不短的時間,狐妖少女卻早已在桃樹上等待。
    她來得一年比一年早,心一年比一年急,就算是在修煉的時候,也時常走神,想起和少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少年的笑容。
    塗山雅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她隻知道自己很想念那個混蛋,每時每刻都想見到他,但這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她隻能在桃樹上久久等待,看著花骨朵緩緩綻放,期盼桃花開滿山的那一天。
    青鋒山,淩雲劍派。
    這些日子,因為斬殺凶殘的大妖,護佑一方,聲望大展,雖然沒有達到黃衣道人設想的程度,但每日拜訪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黃衣道人幹脆又招收若幹弟子,原本人跡罕見的青鋒山變得熱鬧起來。
    院裏,有師兄在教導劍術,人群匯聚,歇息時,便議論起一個人。
    “林安師兄,那個抱著木劍的小子也太裝了,整天抱著塊破木頭,冷著個臉,和他搭話也不答。”
    “就是,咱們每天辛苦練劍,他卻每天都在喝酒,夥食還另開一灶,每天大魚大肉的,豐富得我都不敢想,這也太不公平了。”
    “師兄,我覺得你應該懲戒一下那個酒鬼,他太目中無人了。我昨天去找他探討劍道,他卻讓我滾,吃我們的,住我們的,還如此羞辱我等,反正我是忍不了了。”
    林安一臉為難,他也早看那小子不順眼了,但師尊交代過,不能得罪他,得事事順著他。
    林安雖然不理解,甚至為此而嫉妒,但他卻不敢違抗師傅的意思。
    “師兄,法不責眾,就算掌門偏袒他,也是有限度的,咱們這麽多人,難度還抵不過他一個。”
    不知誰喊了一句,讓林安眼前一亮。
    平坦的大石頭上躺著一個白衣少年,旁邊放著一柄木劍。
    白衣少年舉起酒壺,張開嘴,清澈的酒水便流淌而下,沒入少年口中,少部分順著嘴角而下,流向其精致的鎖骨,打濕衣襟。
    慕雲清醉眼迷離的睜開眼,伸出手掌遮住刺眼的陽光,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向這片天地。
    地上盡是綠油油的青草,夾雜著朵朵野花,林間老樹又長出了稚嫩的葉片,飛鳥正在歡樂的歌唱,聽,春天又到了。
    慕雲清歎息一聲,大口大口地灌著酒。每當喝酒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個小狐妖,喝得多了,就又忘了,忘了悲傷,忘了仇恨,忘了思念……什麽都會忘記。
    他喜歡上了喝酒,喜歡喝醉後的感覺,什麽也不想,行走在雲端。
    天地間傳來少年醉醺醺的呢喃,“她也是塗山狐妖啊!”
    桃溪村的慘案是塗山狐妖所為,這是一氣道盟來人調查後給出的結果,也是人們的共識。
    至於妖怪屠村的原因,一氣道盟來人給出了和黃衣道人一樣的答案。
    “妖怪殺人需要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