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愚蠢的女人，武辰梅是絕不會從圖謀毒殺自己丈夫的意識中清醒過來的，她每天都在目睹丈夫一點一點地衰弱，她堅信丈夫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為藥包裏麵的白色粉末。所以，每次拿到“毒藥”，她都會感到興奮，而這種興奮會一直刺激著她。就像現在，心裏想著一個小時後就可以拿到那白色“毒藥”的情景，比見到“毒藥”的刹那更加令她興奮。
    對胡信義來說，武辰梅的這種情緒絕不是一件壞事，效果馬上就在她的行為中體現出來。當她刻意移開視線說“這個待會兒再說”時，胡信義早已察覺到了她眼中難掩的旺盛情欲。
    “好吧。”
    胡信義把藥包重新裝進了口袋裏。武辰梅在拿到那邪惡的東西之前，會一直處在不安和愉悅交織的情緒中，推遲拿到藥的時間，也是為了延長這種亢奮的情緒。
    兩人一同進了浴室。武辰梅的身體光滑水潤，年輕得讓人想不到她已經三十二歲。在水汽嫋繞的浴室中，她的皮膚像披著一層薄紗，泛著朦朧的光。
    她丈夫得的是結核病，胡信義曾給她丈夫看過病。當然，那是在沒有跟她發生關係之前。她的丈夫病得很重，根本沒必要故意下毒，也隻有作為妻子的武辰梅相信那白色粉末能加速他的死亡罷了。
    丈夫久病在床，夫妻生活早就不可能了。
    武辰梅每個月從胡信義這裏拿一次藥，罪惡感讓她在床上十分主動，幾近癲狂，而她自己則全身沉醉於這狂熱之中。
    “水……”胡信義在極盡歡愉的筋疲力盡後喃喃道。
    “等一下。”武辰梅趴在胡信義身上伸手拿過枕邊的水瓶。她含了一口水用嘴壓住胡信義幹渴的唇，胡信義的喉嚨在她身下咕嚕作響。
    “可以了嗎？”
    “嗯。”
    胡信義用手擦了擦嘴，武辰梅幫他點上煙，煙柱嫋嫋，一直奔向天花板。
    “生意做得還順利吧？”他輕輕問臂彎裏的武辰梅。
    “嗯，湊合吧。”武辰梅輕聲回答。
    胡信義默不作聲。香煙的火光在暗處泛著紅光，忽明忽暗。
    “喂。”武辰梅道，“在想什麽呢？”她柔軟的手指來回滑過胡信義的胸膛。
    胡信義就等著她這句話，但沒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好一會兒，胡信義才開口：“你……你能拿出一百萬元嗎？”
    這次輪到武辰梅沉默了，她八成是在考慮店裏的營業額。胡信義三個月前才從她那拿走八十萬元，但他現在已不記得那些錢都花在哪裏了。
    武辰梅的丈夫精明而吝嗇，即使躺在病床上也要守著保險櫃，銀行存折、股票、房產證這些東西即便睡覺時也要壓在身下，如今雖臥病在床，恐怕連每個月的營業額具體有多少他都能了解得八九不離十。武辰梅每次部錢給胡信義都需要相當的勇氣和手段，況且，胡信義前前後後也已經從她這拿走將近五百萬元了。
    武辰梅現在並非在計較自己已經給了胡信義多少錢，而是苦苦思索怎樣才可以再拿出一百萬給他。她枕在胡信義的胳膊上，為滿足胡信義的這一要求絞盡腦汁。一直以來，她都是那種無法拒絕胡信義的女人，早已落入了胡信義狡猾的圈套。
    “拿錢做什麽用？”武辰梅問道。雖然她態度還不是很堅定，但聽起來應該是已經答應了。
    “醫院出現赤字，經營困難。”他歎了口氣，想起剛才離開醫院時，醫藥公司擺在眼前的二十八萬七千四百日元的賬單，以及如果不支付賬單，就停止藥品供應的要挾。
    胡信義打算從武辰梅手裏要來一百萬，用其中一部分支付賬單，但並不打算全額支付，先付三分之一，剩下八九十萬元拿去買古龍軒的那件古董器皿。
    “醫院的經營狀況真的那麽糟糕嗎？”武辰梅擔心地問。
    “很糟糕。都怪我經營不善，沒有辦法繼承好父親的事業。”他的父親曾是當地名醫，胡信義的口氣像是對自己無法子承父業的自責。
    “真是不走運啊。”武辰梅同情地說，“總不能讓醫院就這樣陷入困境，我還一直在祈禱您的醫院能夠不斷壯大呢。”
    “就算祈禱，醫院的經營狀況也還是沒有起色。”黑暗中，胡信義故意又歎了口氣。
    “是因為跟我見麵的緣故嗎？耽誤了您的工作時間，真是不好意思。”武辰梅似乎很內疚。
    “不是的，是我缺乏才幹。”
    “不，您不能這麽想。醫院的事情還是要好好處理。”
    胡信義在等著看武辰梅到底能拿出多少錢。雖然跟她要了一百萬，但要她立刻拿出來也很困難，能拿出八十萬就不錯了。
    “一百萬的話，我一時拿不出那麽多。”
    她果然這樣說。但是，她接下來的話卻偏離了胡信義的預料。
    “先給您一半怎麽樣？要知道，現在我能從家裏挪出五十萬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胡信義沒有拒絕。反正也是白拿，少拿五十萬也沒什麽損失。
    “對不住啦。”胡信義的回答很有男子漢的氣勢。
    “不，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我丈夫還緊緊地把著保險櫃，所以……”武辰梅的丈夫有一億元的財產，等丈夫死了，她就可以自由支配那些錢了，但是，胡信義才不會給她真正的毒藥，他不會做這樣的傻事。他首先考慮到的當然是事情敗露的下場，所以要給自己留足退路。
    拿假毒藥給武辰梅自有胡信義的道理。武辰梅是擁有億元財產的商人之妻，玩弄她，還能從她那弄些錢來，這使胡信義體味到一種刺激感，同時，他還可以滿足武辰梅謀殺丈夫的欲望。*
    另一個叫藤千秀的女人，擁有將近三億元的財產。她的丈夫已經年邁，家業都是她一手創建。無論從她那兒拿走五十萬還是一百萬，都不會令她像武辰梅一樣為難。這和偷出丈夫的錢給自己的武辰梅有本質上的區別，後者是從丈夫那裏竊取，前者則是掏自己的腰包。胡信義至今已經從藤千秀那裏得到了近千萬元，瀕臨倒閉的醫院能夠支撐到現在，也多虧了藤千秀。但是，這樣得錢太輕鬆，無法像從武辰梅處來錢那樣給他帶來任何快感。說白了，他隻需對藤千秀撒撒嬌，就能解決一切，即使藤千秀眉頭緊皺做出一副舍不得的樣子，最終還是會把錢拿出來。
    “我說，”胡信義對沉默著的武辰梅道，“如果五十萬也很為難的話，出多少都沒關係，至今為止也沒少跟你借錢。”
    “應該沒問題的，”武辰梅把頭靠到胡信義的肩上，“這又不是別的事，你又不是拿去尋歡作樂，畢竟關係到醫院的生死存亡，我會想辦法。”
    這時，武辰梅眼睛裏多半浮現出了白色藥粉的幻象。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