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6章 自私的父親,偏執的兒子,無助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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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嵐山下,中軍大帳內,酒壇遍地,酒氣熏天。
    呼延嘯雨抱著一隻酒壇,躺在已經醉死的齊康長身上,迷離的眼中不經意劃過一絲淚水,而後雙手捧起酒壇,將剩餘的酒水兜頭澆下,蓋住了眼角的淚水,也將自己徹底醉死。
    醉夢之中,呼延嘯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將軍府的地牢之中,回到了囚禁著親哥的牢房之前。
    “真是個沒用的弟弟!”
    呼延嘯風盤坐在冰涼的地麵上,透過氣窗落下的一縷光輝,將其麵龐映的半陰半晴,意味深長道:“真想讓我教你嗎?”
    呼延嘯雨深吸一口氣,認真點頭道:“北境如今腹背受敵,風雨飄搖,我該怎麽做,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大將軍?”
    呼延嘯風嘴角微勾,滿是譏諷的翻了個白眼,喃喃道:“此刻站在外麵的人是你,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大將軍了,你沒有學到的東西,隻是身為大將軍該有的惡毒!”
    “惡毒?”
    呼延嘯雨眉頭微皺,滿是不可思議看著語氣不陰不陽的呼延嘯風。
    “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呼延嘯風歎了口氣,隨即自顧自的說道:“蕭紅衣,其實一直是他的人,作為鎮北軍中最忠誠的悍將,隻要呼延雄一聲令下,情願自刎殉葬的家夥,怎麽可能會因為嫉妒齊康長和寧衝,就私下裏倒向我呢?”
    呼延嘯雨雙眸之中滿是茫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所以啊,我死以後,請你不要為難蕭紅衣,他的所作所為,其實一直都是在幫你,而非幫我。”
    呼延嘯風指尖輕捋著衣袖上的繡線紋路,頗具溫情的叮囑道。
    呼延嘯雨喉嚨微微滾動,滿是不解的問道:“為什麽?我是說……這段時間,我的腦子也好使了不少,你說蕭紅衣我是父親的人,我能夠接受,也能夠理解,可你,你為什麽要替蕭紅衣求情?你能走到今天,不都是他害得嗎?”
    呼延嘯風搖了搖頭,正色道:“害我的不是蕭紅衣,而是你口中的父親!相反,我這一生,在最該受到批評和打擊的時候,聽到的隻有誇讚,反而在最需要認可和支持的時候,隻有蕭紅衣給了我這一切,不論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在我這裏,論跡不論心,既然蕭紅衣給了我最想要的,那麽他所背負的任務,我也一定會幫他完成,哪怕他的任務,是讓我走向毀滅!”
    咕嚕~
    呼延嘯雨的喉嚨輕輕滾動,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瘋狂的大哥,喃喃道:“你這不是在報答蕭紅衣,而是在虐待自己,是在報複我們的父親!”
    “父親?他也配是父親?”
    呼延嘯風麵色陰冷的反問一聲,繼而說道:“你知道嗎?如果他打壓我,隻是為了培養你,那我可以接受,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自己,與你我根本無關!為了他自己的利益,為了達成他自己的目標,他可以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甚至可以控製我什麽時候走向死路,也同樣能讓你成為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任人擺布的廢物!”
    呼延嘯雨低下頭,無奈歎道:“哥,父親已經去了,請你釋懷吧~”
    “嗬嗬嗬……”
    呼延嘯風一陣冷笑,而後雙眼微眯,殺氣騰騰的說道:“我雖然早就知道蕭紅衣的底細,但我想明白呼延雄的用意,確實是在今天,在此時此刻,知道為什麽嗎?”
    呼延嘯雨搖了搖頭。
    “因為他根本沒死!”
    呼延嘯風十分篤定的看著呼延嘯雨,正色道:“那一劍是他自己撞上來的,但劍握在我的手裏,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一劍的角度,是否斷絕心脈,隻能有個模棱兩可的感受,可我剛才忽然想到,毒藥雖然是我準備的,可卻過了林奇的手,而林奇的化屍法,可是能讓人假死脫身的!”
    “什麽!?”
    呼延嘯雨滿是震驚的歎道。
    呼延嘯風笑著說道:“呼延雄是自己尋死,林奇是蕭紅衣親手殺的,隻要這三個人配合默契,就有成功的機會,隻是蕭紅衣最後要刎頸自裁,著實驚到了我,讓我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直到你說出境外出現敵情時,我才豁然開朗,不信的話,你大可以去檢查一下呼延雄的屍身,保證能給你一個驚喜!”
    “好!”
    呼延嘯雨急不可耐的點了點頭,匆匆轉身向外走去。
    但隻走出數步,呼延嘯雨忽然停下,滿是驚懼的轉身看向呼延嘯風。
    隻見呼延嘯風一直在笑,笑得十分可怕,透著殺機,瘋狂至極!
    呼延嘯雨下意識打了個冷戰,轉身回來,正色道:“父親如果真的還活著,此刻也是重傷,我這一去,必會讓他暴露,屆時二哥意識到父親在假死,一定不會放過他,你這是向利用我,再殺他一次!”
    “嘯雨啊,從小到大以來,此刻是我第一次對你刮目相看!”
    呼延嘯風已經徹底癲狂,連連拍手讚歎,繼而說道:“輸給你,我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所以你千萬不要給我任何機會,而我眼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一直在操控我的呼延雄!即便是死,我也要贏他一次!”
    呼延嘯雨重新走回到牢房邊,認真勸說道:“如果父親沒死,你也沒有鑄下大錯,其實誰都不用死,這樣不好嗎?”
    “不好,很不好!”
    呼延嘯風十分固執的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你不殺我,就是在給自己留下麻煩,如果你不讓呼延雄從假死變成真死,那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大將軍!我比你更加了結他,主要他還活著,他就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力,方才他假死前說出的那番話,不是在誇讚你,而是在欺騙你,讓你為他所用!”
    呼延嘯雨意識到呼延嘯風正在為自己灌輸一些十分可怕的想法,連忙側過身去,搖頭道:“如果父親沒死,那他自然還是鎮北大將軍,我無需記恨他什麽。”
    “那好,那我就用你能接受的思路,來告訴你,他為什麽必須要死!”
    呼延嘯風輕歎一聲,隨即說道:“呼延雄死在今日,訃告未曾發出,北境四周多年不敢來犯之敵,為何一股腦全都蹦了出來?如今百姓遭殃,你是非救不可,齊康長,冷雲,甚至遠在關東山的寧衝,你們這些人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可我要告訴你,如果我是呼延雄的話,我會趁著戰亂藏起一支兵馬,並且牢牢把持住北境官員的任免和收稅大權!
    “等你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麽,都處處被掣肘的時候,你該怎麽辦?你該如何收攏北境大權,去救那些水深火熱,又被你格外重視的北境百姓呢?難道要把北境官場從上到下血洗一遍!?還是把鎮北軍中的將領無論大小全都殺光!?等你殺光所有人的時候,北境也就徹底完了,說不定到時候就是他呼延雄複活歸來,重掌大權的時候了!”
    “如果你還不信的話,不妨等等看,看看我這個由呼延雄親手教出來的長子,像不像他!看看你能否忍心看著你最想保護的人,全都死在你的麵前!如果真的被我說中了,你也無需親自動手,隻要你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知道,自會有人幫你在暗中處理好一切……畢竟連我都能看透的騙局,那個冷雲,一定也能看透!”
    隨著一番瘋狂又冷靜的言語說完,呼延嘯風張開雙臂,笑著說道:“高處不勝寒,高處最寂寥,你可以對齊康長這種功勳猛將有情,你可以對百姓百姓有情,也可以對冷雲那樣心懷不軌的悍匪有情,因為他們都不會威脅到你的權力和地位,千萬記著,唯獨不可對能夠威脅到你,並且還與你的理念背道而馳的人,心存任何憐憫!我和呼延雄,都得死!”
    呼延嘯雨抬手握著欄杆,泣淚如雨,不住的搖頭拒絕。
    “如果換做是我和呼延雄,今時今日,絕不會讓你這般為難……但這也許是你身上最可貴之處吧~”
    呼延嘯風輕歎一聲,隨即從衣袖中拿出一隻瓷瓶,仰頭喝下其中的毒藥。
    呼延嘯雨見狀,驚呼道:“大哥!”
    “沒用的弟弟啊,為兄,隻幫你這一次。”
    呼延嘯風依舊偏執,依舊高傲的微笑著,不顧嘴角逐漸溢出的汙血,喃喃叮囑道:“我死以後,定要火化我的屍身,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殘缺的屍身,哪怕把我揚了呢~”
    話音落,呼延嘯風撲倒在地,一身鳳紋就此凋零。
    “大哥,你贏了~我們的父親……”
    睡夢之中,呼延嘯雨輕輕囈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