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帝陛下駕崩了！”
    “大周.”
    “.”
    不斷有天使將皇帝趙禎駕崩的消息公之於
    皇城處，百官家眷跪地不起，而三品以上的大員，則成群結隊、誠惶誠恐的去往宣政
    此時的衛淵，已經來到王安石身
    當確認趙禎駕崩的那一刻，他的內心五味雜
    自從代州來到汴京之後，雖與趙禎互有猜疑，但總體來說，這對君臣，還是彼此信
    若無趙禎，衛淵不可能以而立之年，就當了殿前司都指揮使，甚至還被封了
    如今，對他有著知遇之恩的那位人君走
    衛淵百感交
    他深呼吸一口氣，與王安石一樣，長跪大殿不
    待三品以上的大員，包括侯爵以上的武勳，都來到宣政殿前時，雙眼通紅，失魂落魄的趙曦，在朱總管的攙扶下，緩緩出現在眾人眼
    隨後，從城門那邊趕來的朱總管，就將趙禎的旨意宣讀而
    原本他們認為，趙禎去世，趙曦登基後，前期的輔臣，一定是一眾老
    比如韓章、富彥國還有被貶在地方的歐陽永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安石與範純仁這兩位年輕的臣子卻成了輔
    僅僅而立之年的衛淵，其地位，就已經超越了老牌國公秦烈，徹徹底底的成為了軍方的一把
    這也預示著，一朝天子一朝
    像是韓章包括張輔這樣的老臣，要退出政治舞台
    他們，將成為曆
    而衛淵等人，將成為開辟曆史的存
    至於秦烈這個老國公，不過是趙禎想要製衡衛淵的一個工具人罷
    饒是如此，秦烈也是位居衛淵之下，僅是殿前司都指揮
    而在武襄公、張輔之後，衛淵成為了第三位樞密使，也就是樞
    所有人都清楚，未來大周的政治格局，就是‘三相鼎立’，即衛淵、王安石、範純
    嘉佑八年，三月二十八日，趙曦於趙禎靈前繼
    汴京滿城縞
    或因戰爭，也或因趙禎之死，百姓自發停市，為祭奠他而焚燒的紙錢，似堆滿了整座汴京的街
    青煙彌漫全城，經久不散，天日無
    就連因北地戰事而逃到汴京的難民、乞丐們，聽說趙禎去世的消息後，當即就是痛哭流
    所有人自發戴上孝帽、穿上孝衣，為趙禎哀
    甚至就連遼軍知曉以後，耶律仁先親自下令，命全軍將士在額頭綁上白布，用來祭奠這位仁德的君
    屬於趙禎的時代終將過
    嘉佑八年，四月一
    待趙禎的喪事都安排妥當以後，新帝趙曦，便在宣政殿裏，舉行了一次小型的朝
    自率軍馳援汴京之後，衛淵便一直待在宮中，沒有歸家半
    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需要籌劃全麵反攻的事
    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能在乎兒女情
    他知道，張桂芬會理解
    此時，宣政殿
    王安石、衛淵、範純仁三人站在第一排，距離趙曦最近的位
    其餘無論新老臣子，都是遠遠地站在後
    從這個站位就可看出，衛淵，已經成功站在了大周的政治舞台中
    “昨夜，為父皇守靈時，衛侯來尋朕，說，要北伐，要收複失地，而且，宜早不宜”
    “否則，一旦等到遼軍站穩腳跟，遼軍今日所占之土地，待來日，又會成為另外一座燕雲十六”
    趙曦說至此處，目視群臣，又問道：“你們，怎麽看？”
    這時，站在衛淵三人身後的，幾名胡子花白的老禦史與禮部官吏陸續開口道：
    “陛下，先帝大喪在即，不宜發生戰事，遼軍如今也無法攻克我汴京，不如派出使者言和？”
    “先帝在時，就不願大動兵戈，請陛下三思而”
    “陛下，遼軍隻知攻城掠地，不知治理天下，待日子一久，他們定會知難而”
    “.”
    聽到這些聲
    範純仁緩緩閉上雙眼，似不想理會那些傻
    王安石不動聲色，似乎那些人的聲音，他早有預
    衛淵更是低聲罵了一句傻
    開什麽玩笑？不主動收複失地，等著遼軍主動退卻？
    汴京才經曆了差點兒失守的危險境地，如今，那些人就說要與遼軍言和？
    那些戰死的將士，就白死了？
    慘被遼軍屠戮的北地百姓，就白死了？
    為家國安危挺身而出的各地方義士就白死了？
    想到這裏，衛淵實在是忍不住了，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見趙曦淡淡的掃了那些人一眼，隨後，就朝著站在殿內的侍衛擺手道：
    “讓他們為先帝殉葬”
    此話一出，範純仁頓時睜開雙
    就連王安石都是一臉驚
    他們可是禦史啊，說殺就殺？
    那幾位禦史聽到趙曦的旨意後，頓時下跪道：
    “陛下，我大周太祖曾言，不殺士大夫”
    “那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石碑還立於朝殿之前，陛下，您不能殺老臣啊！”
    “我大周沒有殺士大夫的例子！”
    “.”
    嗯？
    趙曦負手而立，“要麽夷你們三族，要麽，你們死，你們看著”
    啊？
    啥就夷三族了啊？
    王安石深深皺起眉頭，勸道：“陛下，先帝新喪，不宜動兵”
    不到十歲的趙曦，還不懂人命，尤其是士大夫性命的重要
    這要是殺了，會被世人說是暴君
    然而，趙曦心意已決，
    “這幾位禦史大夫，深受先帝隆恩，遂決定殉葬先帝，有何不可？”
    此話一出，無論那幾人再說什麽，趙曦仍是不予理
    很快，就有侍衛將那幾人帶到殿外斬
    剛登基，就殺禦史，這位年輕的皇帝，是在向百官立威啊！
    待侍衛將那幾人拉下去之
    此刻，站在殿內的官吏們，除了衛淵等寥寥幾人外，都是心驚不
    到了這時，他們才深深意識到，眼前這位皇帝，與大周曆代先帝，都有所不
    “對了，先帝臨終前向朕說過，朕登基之日，便是親政之”
    “朕的母後身體欠恙，今後，沒有垂簾聽政，朕，親自處理朝”
    趙曦淡淡說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用著怎樣的手段，迫使那位曹皇後不垂簾聽
    昨夜裏，隻有貼身伺候曹皇後的婢子，聽趙曦隱約說了那麽一句話，
    “母後，您垂簾聽政，曹家子弟幹政，兒臣沒有任何意”
    “但隻要兒臣親政，待母後百年之後，兒臣會對曹家做出什麽，兒臣心裏也沒”
    這番話要是傳出去，那就是大不
    那婢子在聽到這番話以後，還沒熬到天明，就被曹皇後賜死
    一個，是她的兒子，還有一些，是她的家
    她不敢賭，所以，她沒有選擇垂簾聽
    就算一些老臣，比如富彥國等人，都在上劄子請求曹皇後垂簾聽政，但是都被趙曦壓下來
    他們這些老臣為何要這樣做？
    答案顯而易見，他們希望，通過支持曹皇後，換來在朝中的地
    不至於被王安石、衛淵這些後起之秀，徹底排擠出
    而趙曦敢那樣說話，心裏是有依仗的，這個依仗，就來源於衛
    如今，負責戍衛皇城的兵力是蕩虜軍，負責守護汴京的兵力，是衛淵從江南帶來的軍
    整個汴京城，都在趙曦的手
    有兵，又成為了皇帝，他什麽話不敢說？
    或許就連趙禎都沒想到，平日裏，裝得一副人畜無害的趙曦，在登基之後，手段竟是這般強
    “方才朕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必須要以最快的時日收複失”
    “諸君，如今國事艱難，朕希望，你們能夠忠心輔佐”
    頓了頓，他不在看向群臣，而是將目光落在衛淵身上，一臉激動的詢問道：
    “衛太傅，此戰，由你掛帥，能否成功收複失地，驅逐遼軍？”
    昨夜裏，衛淵與趙曦聊了很
    前者也將自己的想法說
    那就是，將遼軍主力殲滅在大周境內，而後趁勢發動北伐，若是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沒準能夠一勞永逸的收複燕雲十六
    這個想法讓趙曦極其的激
    他很讚同衛淵北伐的建
    自遼軍南下之後，趙曦就時常在想一個問
    憑什麽大周的軍隊不能主動攻入燕雲十六州？
    憑什麽隻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
    難道就因為戰馬的緣故？
    他不
    “回稟陛下，末將有十足信念，可一舉收複失地！”
    衛淵堅定地開
    趙曦道：“好！不愧是衛師！”
    “即日起，衛師，你就是北伐行軍大總管，各地軍隊，皆歸你節”
    “朕不看過程，隻要結”
    “衛師的侯爵，自今日起，世襲罔”
    “好好給朕打這一仗！”
    爵位大概分為兩種，一種是流
    死了，自己的子嗣無法繼承爵
    還有一種，是世爵，也就是世襲罔替，在不犯錯的情況下，世爵，一般都能與國朝同富
    隻是
    這仗還沒打，就算打了還沒贏，就先封賞了，有些不妥吧？
    範純仁緩緩開口道：“陛下，不如等衛侯打了勝仗再行封賞如何？”
    趙曦眨了眨眼睛，肉肉的臉頰，逐漸漏出不悅的神情，
    “衛侯成功解了汴京之圍，怎能說無功？即有功，朕怎能不封賞？”
    範純仁眉頭一皺，脫口道：“先帝已經封賞了”
    趙曦負手而立，“伱也說，那是先帝的封賞，與朕有何關係？”
    範純仁一
    王安石則當做沒有聽到二人的爭
    範純仁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見趙曦的臉色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待江南十萬兵趕到之時，衛太傅在行北伐之”
    頓了頓，他看著衛淵似笑非笑道：“衛師，在此期間，多陪陪你夫”
    衛淵一愣，旋即抱
    趙曦擺了擺手，示意眾臣退
    而這時，王安石朝著他眨了下眼
    趙曦會意，單獨將王安石留
    待眾人離去大殿之
    不少人都是小聲議論道：
    “戰事未開，就經封賞，這位衛侯，還真是深得帝”
    “是啊，此前，先帝就曾為衛侯破過一次例，如今新帝又破.”
    “諸位，衛淵如今可謂權勢滔天，咱們說話都小聲些.”
    “皇恩浩蕩，真是令人羨慕！”
    “.”
    他們隻知道衛淵如今權勢滔天，隻知道羨慕衛
    但卻沒有意識到，或是意識到了，不願承
    如今，國朝能夠力挽狂瀾，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者，除了衛淵，再無旁
    衛淵在離開宣政殿以後，就走出宮城，前往英國公
    先前，他就接到消息，說是張桂芬等人都在英國公府裏等著衛
    至於張夫人，則在先帝陵寢前，隨皇室中人與一眾先帝嬪妃守
    按照規矩，皇帝大行，三品以上的官員，包括侯爵以上的武勳，都要派出人來為先帝守
    張桂芬一心隻撲在衛淵身上，那日看到衛淵一身血來到皇城，不自覺哭成個淚人，甚至差點兒昏
    又加上衛淵這幾日一直在宮裏守靈，所以，朝廷就未讓張桂芬也來跪
    此時，宣政殿
    王安石向趙曦作揖道：“陛下，您對衛侯，照拂太重，隆恩太”
    趙曦反問道：“王師也覺得，朕不該輕易就賞了衛師侯爵世襲罔替一事？”
    王安石點頭，語重心長道：“以衛侯的能力，定能收複失地，而且，曾跟隨衛侯從代州來到汴京的諸多將領裏，有不少都立下戰”
    “待收複失地，戰事結束之後，又將多出多少功勳之臣？衛侯身為武將，權勢太大，終歸有所不妥”
    趙曦很明白他在擔心什麽，沉聲道：“朕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十歲，可是衛侯已快至而立之年，他比朕要大近二十”
    “朕在，衛侯不敢做出什麽逾距的事情，而衛侯，隻怕也活不過”
    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王安石一眼，“包括王師也是如”
    “朕在，就不會出現權臣，不會出現殃及皇權的臣”
    “衛淵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實話告訴你，就算朕讓衛師統帥全國兵馬，衛師，也不敢，更不會反朕！”
    趙曦所言，絕非是妄
    最起碼，就以現在來說，張桂芬等人都在京城，而趙曦又有雄主之
    乍一看，若是在掌管全國軍隊的情況下，暗中培養一些嫡係軍隊，是有大概率的可能，能夠造反成
    但是細細分析，衛淵不認為，自己能
    其一，衛淵的親人都在趙曦的掌控
    其二，大周的精銳之師，多半都效忠趙
    其三，趙曦不是趙禎，他年紀輕輕，就已有鐵血手腕，假以時日，定能威壓四海，收複民
    與這樣一位雄主鬥，衛淵不知道自己的勝算在哪
    最好的結果，隻怕也是割據一
    可如此一來，豈不成了這片土地的罪人？
    遺臭萬年的事情，衛淵不想
    聽到趙曦所言，王安石頓時陷入沉
    他心中豈能不知，趙曦在，則衛淵不會反，更無反的理由？
    但是，趙曦才多大？
    其智如妖，其心性罕有人
    這種人，天生就不是什麽長壽之相啊！
    哪怕是漢武唐宗，年輕時，也沒趙曦這般變態啊！
    過慧易夭，天妒英才的事情，發生的還少嗎？
    年紀輕輕，心性、智慧、手段，都堪稱絕佳，這種人，遭天妒，怎能長壽？
    待王安石離開宣政
    趙曦命人找來一把小鐵錘，而後他握著小鐵錘，獨自坐在宣政殿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極其堅定，豁然起身前往朝
    沒過一會兒，就站在了周太祖曾立的石碑
    碑上寫到：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有周一朝，不殺士大
    趙曦看著那石碑怔怔出
    隨後，他做出了一個驚天的舉
    他親自揮起小鐵錘，一遍，又一遍的，砸向石
    不知砸了多少次，石碑已殘缺不
    這時，大周朝殿上空，突有異象發
    隻見黑雲蓋頂，雲層中電閃雷鳴，似上蒼在不滿趙曦所
    趙曦將石碑砸爛的舉動，讓周遭太監、侍衛等，都嚇到魂飛魄散的程度，一個個都長跪不
    這時，收到消息的文臣大吏們，紛紛來到朝殿這邊，跪地指責趙曦的不是，
    “陛下，此乃太祖所定，您這樣做，將祖宗置於何地？會引來天怒啊！”
    “臣叩請陛下，向祖宗認錯，以求得上蒼原諒！”
    “陛下，這是亡國之兆啊！”
    “.”
    趙禎駕崩，大喪期間，大臣們都是戴孝在宮裏辦
    當聽說趙曦在砸太祖曾立石碑時，一個個可謂是又驚又怒，在來的路上，就已經不知說了多少次的‘天怒人怨’與‘亡國之兆’
    趙曦畢竟還太小，揮舞著小錘，將石碑砸碎以後，已經是累到氣喘籲籲的程
    當看到文臣大吏們跪倒在自己身前，其中還有王安石與範純仁的身影時，他的眉宇間隱隱透出失望的神
    轟！
    就在這時，竟是有一道雷霆落在朝殿上
    將一塊瓦片擊中，燒焦，撕
    天怒！
    天罰！
    一時間，在那些士大夫的心中，頓時冒出這兩個詞
    更有一些老臣，直接被趙曦的舉動氣到吐血，直接昏厥了過
    昏睡前，還站起身來，指著趙曦，大罵道“大周，就要亡在你的手上了！”
    然而，趙曦內心卻不為所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那降下的一縷雷
    說實話，那一刻，他是有些害怕
    但那害怕的情緒，僅僅隻是一掃而
    真要有天罰，何不直接落在自己身上？
    當年顓頊帝都能絕地天通，可見，人間的帝王，不輸天上什
    趙曦手握小錘，抬頭望天，大聲道：
    “大周的事，朕做主！”
    “都給朕散了！”
    他也不知為何，突然說出那麽一句話
    興許是想讓蓋在頭頂的黑雲散
    那黑雲，壓得他胸腹裏極其憋悶，像是要無法呼吸
    然而，驚人的一幕出現
    隻見匯聚在朝殿上方的無盡墨雲，在聽到趙曦的話以後，就像是百姓接到聖旨一般，誠惶誠恐的，竟是真散去
    一縷陽光照耀在趙曦那肉肉的，略顯可愛的臉頰
    自趙禎去世後，趙曦第一次開懷大笑起
    隨後，他又看向群臣，大聲道：
    “昨夜裏，太祖皇帝向朕托夢，說是要讓朕砸了這石碑，改幾個字，朕認為，這字，當”
    “從此以後，在這裏，重立一塊石碑，就寫，大周與百姓，共存天下！”
    “權貴犯法，與庶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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