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坐而論道,起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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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五境,玉璞、仙人、飛升以及失傳兩境。
    元嬰破而後立,返璞歸真,便為玉璞境。
    此境修士天然能夠水火不懼、萬邪不侵,壽命可達千年。
    玉璞之後就可稱仙人。
    仙在前、人在後。
    前者是說如今修煉得道,超凡脫俗,後者則是提醒此境大神通修士,莫要忘記先人後仙的本心初衷。
    從古至今,無數修士入門時,大都會看著玉柬上的[仙人境]目露幻想。
    他們越看越著迷,明明還沒開始修煉,卻仿佛下一秒就高高在上,成就仙人,臥雲而行,永生於天地,笑看人間百態。
    少年們帶著遠大的誌向,開始踏入修行之路,然後他們遇到了困難。
    倒下,卻又立刻爬起,臉龐雖是灰塵撲撲,眼眸卻依舊明亮。
    然後,他們遇到第二個困難,第三個困難,無數困難,有修煉導致的,有資源導致的,有修士導致的......
    歲月就這樣無聲溜走,少年成了中年,然後又變成老人。
    誌向也再也找不到了。
    古稀之年,某日醉酒,發現遠方有個少年正向自己揮手,老人揉搓著模糊的眼睛,才看清那不正是年少的自己。
    他想起兒時,想起自己的夢想,驀然回首,才明白,
    少年與愛從未離去,即便披荊斬棘,丟失鮮衣怒馬。
    於是,老人喝得更醉,因為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凡人都羨慕修者,可修行之人心中的羨慕,又何嚐少了半分,長久的歲月讓他們豔羨之情更甚凡人。
    下五境羨慕中五境,洞府境羨慕元嬰境,元嬰修士又每天想著如何才能踏入上五境。
    而玉璞大能也大都倒在仙人門檻,千年壽命消散,化作春泥依舊不可得。
    因此,
    今日王陽明一步入仙人境,驚得文曲星大放異彩,驚得天下修士豔羨不已。
    文廟正教主撫須而笑:“幸事!我儒道又多一大儒,文曲星之閃亮還遠勝你我入仙之時。”
    “又是大乾國,如今看來,這仙人境之人便是兩年前導致天變之人,此人修我教義,儒家當一家獨大!”副教主負手眺望星辰。
    “儒修跨境,當真不講道理。”佛、道感歎,“還好隻是一名仙人,未入半聖,未入半聖榜。”
    ......
    三兩書塾。
    此時蒼老的胡楊樹蒼翠欲滴,淡黃色的花朵驀然綻放,整個樹冠花團錦簇。
    之前那場論道,此樹也得了好處,從此再非凡樹,機緣這事,當真玄妙。
    胡楊樹擺動著樹枝,有黃花隨風飄落,落入易寧與王陽明身邊。
    易寧攤開手掌,一朵黃花落於手心。
    小天地中,許久沒有反應的六葉嫩芽輕輕抖動,而後一串文字便在腦中回蕩。
    [萬年胡楊花,靈花,食之清熱解毒,外塗抗菌消炎,其味有淨化天地之效。]
    這是易寧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二種天地靈物,相比初見寧心菇時的驚訝,如今易寧卻要平淡許多。
    他將花瓣收於袖中,說道:“不用客氣,且讓花朵留於樹枝,回饋生育之地吧。”
    話語落,這胡楊便真不再搖擺,一朵朵花瓣擁於樹中,好不漂亮。
    “原先隻知易兄修為高深,雲上與劍仙一戰,陽明誤以為窺得高山全貌,如今我入仙人境,再看易兄才知山之高偉,所窺所看都隻是山腰一角。”王陽明感歎。
    說完,這位新晉儒家仙人對著易寧行徒弟禮:“但傳道之事已成,禮節不能忘,望易兄不覺陽明迂腐。”
    “順從心意即可,且我隻是提前點燃你心中的引線罷了。”
    易寧並沒有邀功,此次成儒家大儒,和他易寧有關係,但關係也確實不大,主要還是王陽明頓悟所致。
    “心境不同,這會再飲,卻覺此茶當真好喝。”
    王陽明哈哈大笑,再次品味羅布麻茶,然後對王叔喊道:“將村民的羅布麻都買了!十倍價格!”
    “少爺開心即可。”王叔今天笑得格外燦爛。
    這時易寧詢問:“我感覺到陽明兄體內的浩然氣尚有餘力,為何之前不更進一步?”
    “浩然氣雖有,但知識卻未到達,德不配位。我之大道還遠,如今既已知路在何方,又哪需拔苗助長,入那半聖並無意義。”
    “倒是我目光短淺了。”
    “哈哈哈,今日開心,易兄喝酒還是喝茶?”
    “清晨喝酒不好吧。”
    “那喝茶?”
    “喝酒!”
    江湖相見半盞春,這世間煩惱千千萬,也就酒還行。
    胡楊樹將華冠躬得很低,戈壁的砂礫不能靠近樹下一點。
    小院,樹下,石桌,清酒。
    一仙人,穿藍袍。
    一不知何境界的教書先生,穿白袍。
    兩人以話題代菜,聊著日常瑣事,大都王陽明講,易寧聽。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覺壺中已無白酒。
    王陽明大恨,隻覺出門酒水帶少。
    易寧臉龐紅撲撲的,喊著“餘著”。
    餘著,這兩個詞可真好,餘著那就有下次,就有再見之時,天下茫茫,好友還能再見就是最大幸事。
    也就這時,院子外響起腳步聲。
    聲音很密集,遠比上學的孩子要多。
    泥巴巷外,本不寬闊的街道擠滿了人。
    童武與其他幾個村的村長,帶著自家村民,村民帶著孩子。
    有小孩撅著嘴,有大人罵自家娃娃就知道哭,可他們沒發現,自己的眼眶也是濕潤的。
    人們目光越過籬笆,向胡楊樹下投去,那裏坐著的白衣男子突然加入村子,僅僅兩年,村子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大家都習慣這一切時,有傳言說,那位總是和顏悅色的教書先生要走了,傳話之人被村民暴揍一頓。
    但隨著流言越來越多,童武也默默點頭後。
    大家都沉默了,有人喊著攔住易先生,有人說將自家女兒嫁給易先生,還有說要將先生綁在學塾。
    可最後越是喊得凶的,情緒越是低落。
    人們今日不再放羊,不再耕種,他們不約而同向學塾走去。
    也不求說什麽話,就隻是想再看一眼那位與眾不同的先生。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