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何意？”
    柳成蹊心中一怔，忙收起了臉上的那一絲苦笑，轉而神色認真的問道。
    他們之間有過一場交易，山青璐提供血桐元果的消息，並將四方登天鼎贈予他。柳成蹊則要在突破塑丹境後，幫她殺一個人。
    至於殺誰，山青璐雖然沒有明確說過，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不過山青璐口中的“已經晚了”卻讓他心生疑惑。
    那人死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就立刻被排除了。
    以那人的身份，若真死了，不敢說整個陣內世界為之動蕩，最起碼山海城不可能毫無波瀾。即便他是因為山海之爭，死在山青璐手中。
    而且從山青璐的神情和語氣來看，並不像是她動手殺了對方的樣子。
    至於和解，那更是不可能。
    山海之爭，是山鬼一族和海蛟一族定下的，不動幹戈、不傷和氣的戰爭。最終無論誰勝出，山海樓都是兩族的山海樓。
    但對山青璐和海言洲這兩位少樓主來說，山海之爭就是生死之爭，是不死不休的。
    山青璐沒有立刻回答柳成蹊的問題，白皙的玉指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杯，神情中帶著一絲猶疑不定。
    “木某也隻是隨口一問，若是山姑娘覺得為難，就當木某從未問過就是！”
    柳成蹊打了個哈哈，毫不在意的說道，然後又輕笑一聲：“不過此事既不可為，那就不能怪木某不履行約定了。”
    海言洲的身份和實力擺在那裏，若有可能，他自然也不想與之拚命。
    “木道友若是這般想，那可就錯了！”
    山青璐臉色變了數次之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長長的歎了口氣。
    “其實這件事，即便我不說，等到木道友離開這裏，早晚也會知曉的。”
    她的話剛落音，原本敞開的房門伴隨著“咯吱”一聲，應聲而關。
    “這裏可是山海樓，山姑娘要這般謹慎嗎？”
    柳成蹊心中一怔，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
    在他強大靈識的感應下，那扇關上的門仿佛是某種信號，幾乎在房門關上的瞬間，一道道禁製無聲啟動，將整個房間包裹的密不透風。
    “此間之事，若是傳入第三人耳中，別說是我，就算是整個山海樓也承擔不起，這麽說，木道友應該明白了吧。”
    山青璐神色一下肅然起來，目光炯炯的盯著柳成蹊，絲毫不覺得自己小題大做。
    “那木某就洗耳恭聽了！”
    柳成蹊心中一凜，不敢怠慢的說道。
    一開始他的心態還是“萬事不關己”，隻要殺死了海言洲，他就離開返回闕州，到時一切後果與隱患都將與他無關。
    但不知為何，見山青璐如此慎重，他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仿佛接下來的話，與他也幹係頗深。
    山青璐眸光微動，大有深意的盯了柳成蹊片刻，才一字一頓的說道：“十年前，海言洲就離開了陣內世界！”
    柳成蹊心裏“咯噔”一下，猛地就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萬裏山脈殺死的那個魅靈，她應該也是從陣內世界逃到闕州的吧！
    事後，他特意上報了宗門，也引起了宗門太上長老的重視。
    隻是後續如何，他就沒有繼續關注，畢竟那時他也隻是一個小小的蘊器境修士，輪不到他去關心。
    盡管心裏在翻江倒海，麵上卻是沒有異樣，反而不以為然的輕笑一聲：“山姑娘莫不是在開玩笑，那海言洲還能穿過天火煉魔陣不成？”
    “木道友果然是聰明之人，一點就通，海言洲如今確在陣外世界，更準確的說是在闕州！”
    山青璐瞥了一眼柳成蹊，似笑非笑的回應道。
    “哦，木某雖然不知那海言洲如何避開天火煉魔陣離開陣內世界，但想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山姑娘想讓木某履約，莫不是有辦法將自己和木某一同送到陣外世界？”
    心中的懷疑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柳成蹊反而恢複了平靜。
    “先不說我沒這能力，即便有，山海樓也不會允許！”
    山青璐神色不變，語氣淡淡道。
    山海樓每一代僅有兩位少樓主，不可能全部放到一個籃子裏。
    “那山姑娘是何意？送木某一人過去對付海言洲！木某可還想多苟活幾年呢。”
    柳成蹊先是一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突然冷笑一聲的言道。
    “木道友不用再試探什麽，我沒有能力送人去闕州，不僅是我，山海樓也沒有，海言洲能夠成功，是通過其他渠道。”
    對於柳成蹊的態度，山青璐似乎早有預料，不慌不忙的回道。
    能夠坐上山海樓少樓主的位置，山青璐自然不傻。
    柳成蹊的目的，不過是想要打探鬼族如何避開天火煉魔陣到達闕州。但此等隱秘之事，她又豈會說與柳成蹊這個外人。
    先不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緊密到這個程度，單是鬼族與人族的敵對身份，就注定了不可能。
    眼下，他們二人看似一團和氣，也不過是相互合作，彼此利用罷了。
    略一停頓後，山青璐又繼續說道：“此事在萬千鬼族中，知曉者也寥寥無幾，妾身自認拿出了足夠的誠意，木道友要是繼續這般藏著掖著，以言語試探，就有些不厚道了。還是說，木道友當真因為，你的身份就無人知曉？”
    “哦，這麽說，在下到山海樓，反而是自投羅網了！”
    柳成蹊深深看了一眼山青璐，才悠悠然的說道。
    不知是緣分還是巧合，從燼玥城城外大戰，到隕絕荒漠被血雷鬼尊追殺，再到赬桐山脈裏大開殺戒，他在陣內世界的大多事，都能和山青璐扯上關係。
    這也導致他在山青璐麵前暴漏太多，隻要山青璐稍加打聽，再略作分析，就不難判斷出他的身份。
    之所以沒有當麵點破，一是她手中沒有直接的證據，二是她有求於自己。
    “哼，事到如今，我們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的要求隻有一個，海言洲不能活著回來！”
    山青璐似乎不願再費口舌，直接開門見山。
    海言洲前往闕州，代表的是山海樓，是山鬼一族和海蛟一族，意義非凡。
    所以隻要他能活著回來，那他就是下一屆的山海樓樓主。這一點，無論她多麽不甘心，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海言洲回不來，奈何那是闕州，是她也鞭長莫及的地方。
    “這跟當初的交易可不一樣，海言洲的實力你也清楚，讓我一個人出手，不被他反殺就是我命大了！”
    柳成蹊雙眼一眯，雖沒有直接拒絕，但也沒答應。
    “木道友在凝華境時，就敢硬撼塑丹後期的血雷鬼尊，並反殺了塑丹中期的血淨鬼尊，怎麽突破塑丹境後，實力不增反減了。”
    山青璐不動聲色的回應道，隨即不等柳成蹊反駁，又繼續道：“更何況闕州可是木道友的家，若任由海言洲等鬼族肆意妄為，結果不用我多說吧！現在，我將消息提前告知你們，相當於給了你們準備的時間，這個人情還不夠嗎？”
    “山姑娘肯告訴木某，闕州鬼族的具體情況？”
    聽出山青璐的弦外之意，柳成蹊心中猛地一動，但又有些不確定。山青璐此舉，無疑於背叛了萬千鬼族。
    “自然是不可能，我可不想成為鬼族的千古罪人！”
    山青璐麵露譏笑。
    “山姑娘既不肯透漏鬼族如何避開天火煉魔陣，又不肯告訴木某闕州鬼族的具體情況，卻想讓木某去為你拚命，似乎太過強人所難了吧！”
    柳成蹊神色恢複平靜，但也沒有太過失望，因為他原本就沒抱什麽希望。
    “天火煉魔陣乃是六階大陣，即便鬼族傾盡全族之力也無法破開，即便另辟蹊徑，也並非毫無限製，不知道木道友對這個消息是否有興趣！”
    “這一點，即便山姑娘不說，木某也猜得出，否則鬼族早就傾巢出動了!”
    柳成蹊神色平靜，絲毫不為所動。
    “差之毫厘，足以失之千裏，更何況是猜測與事實。”
    說罷，山青璐眸中光芒忽地一閃，改口說道：“當然，若木道友真心覺得此事並不重要，也可以提其它條件，法寶、丹藥、功法，隻要山海樓有的，妾身盡力滿足。”
    “事到如今，如果木某不答應，恐怕沒辦法安然離開山海樓吧！”
    柳成蹊仿佛察覺到了什麽，麵上肌肉微微抽動，苦笑一聲。
    消息和寶物，二者取其一，沒有其他選擇。
    這就是山青璐的態度，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反正這裏是山海樓，一切都是她說的算。
    “買賣不成仁義在，山海樓可不會做砸自己招牌的事情。”
    見山青璐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眉心的金色符文也隨之閃動，讓其整個人更添幾分妖異之感。
    但她的下一句話，卻是讓柳成蹊心中一顫。
    “更何況，此刻坐在妾身麵前的，是木道友的本體還是分身呢？”
    在將柳成蹊所有的信息整理好後，山青璐得到一個令人震驚驚人結果。
    那就是有兩個“柳成蹊”。
    一個修煉雷法，萬邪不侵，一個陰魂之軀，專修鬼道，隻有這樣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才能說得通。
    盡管匪夷所思，但排除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就隻能是正確答案了。
    身外化身！
    柳成蹊修煉了連藏嬰真君都覬覦的身外化身之術。
    “山鬼一族掌控山之力，鬼蛟一族掌控海之力，山海樓又掌控著什麽呢？”
    敢堂而皇之的進入山海城，並踏進這座山海樓，柳成蹊又豈會毫無防備。
    山青璐猜測的不錯，他的神霄分身藏在距離山海城萬裏之遙的地方，即便鬼神分身出事，神霄分身因為不染鬼氣，也能穿過天火煉魔陣回到闕州。
    不過山青璐即便再怎麽聰明，也不可能猜到，神霄分身與鬼神分身皆為本體，互為分身。
    倒是山青璐，因為她的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目光也徒然冰冷起來，毫無顧忌的死死盯著柳成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