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持續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終於結束，人群開始散去。
    恢複了“自由身”的佝僂者們，大多眼神仍舊麻木著，默默離開。
    身份固然轉變了，但他們的內心卻沒有一點的轉變，障眼法能夠改變的隻有他們的身軀，但改變不了他們的精神上的麻木。
    這種麻木是這數年時間的‘佝僂者’身份所賦予的。
    是佝僂者身份被整個聖輝城所不容，被大家的異樣眼神、被流言蜚語所賦予。
    這絕非簡單的一次‘淨化’儀式就能夠去除。
    巴犖提也隨著人流，準備去做李想讓他做的事情了。
    “巴犖提。”一個冰冷而威嚴的聲音，如同無形的繩索，瞬間捆住了他的腳步。
    巴犖提身體一僵，緩緩轉過身，隻見斯坦尼斯夫不知何時，已經帶著兩名氣息深沉的白袍祭司，站在了他麵前幾步之外。
    紅衣主教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那雙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聖神仁慈，給了你重獲新生的機會。”斯坦尼斯夫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的天賦，曾蒙聖光眷顧。如今汙穢已除，聖神的光輝，願再次照亮你的前路。”
    拉攏！居然在拉攏他！
    巴犖提的心髒瘋狂跳動了起來，一股壓抑了多年的屈辱和恨意幾乎要衝破胸膛！
    他很想想撕碎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李想的聲音，低沉的在他靈魂當中響起，“不要暴露了你的情緒……”
    巴犖提立刻清醒，壓製住自己的情緒，聲音幹澀而沙啞，帶著一種刻意營造但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尊敬，“感……感謝主教大人的垂憐。
    但……但我已厭倦了戰鬥，聖神給了我新生，應該也是想讓我過過別的生活。
    現在，我隻想做個平凡的商人，安穩度日，用微薄的財富……供奉聖神，贖我曾經的罪孽。”
    斯坦尼斯夫銳利的目光在巴犖提低垂的頭頂停留了片刻。
    “商人？安穩？”斯坦尼斯夫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聖神的榮光之下，何處不安穩？既然這是你的選擇……也好。”
    他揮了揮手，不再看巴犖提，仿佛驅趕一隻無關緊要的蒼蠅，“願聖神的光輝指引你的商路。”
    說完，他直接扭頭離開。
    不過是一個三命盤的原騎士而已，居然敢拒絕他，在這聖輝城當中，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不行的。
    斯坦尼斯夫已經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後就吩咐下去，隨便找個借口讓巴犖提死掉，他知道的東西有點多，不願意歸順自己，那就隻有死路等待著給他了。
    畢竟，隻有死人才是最為聽話的。
    “做得不錯。”李想的聲音再次在他的靈魂中響起，帶著一絲讚許，“這些狼子野心的家夥就該全部去死，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我會幫助你完成你的願望，洗刷聖輝教廷！”
    說完，李想頓了一下，“去聖輝糧行買下他們今天所有的麵粉和肉類，再買一些香辛料和蔬菜，就說你要為聖神還願，施舍給城外的流民。
    我在糧行門口把需要的金幣給你。”
    巴犖提重重的點頭。
    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李想的話他不相信，但李想命令他的事他不得不去做，能夠在他的腦海裏隨便出言，自然也能夠隨便的將他殺死。
    他需要活著才能夠為姐姐複仇，才能夠報複聖輝教廷！
    他要活著！
    巴犖提按照李想的指示，來到了聖輝城最大的，由教廷直接控製的糧行聖輝糧行，李想也穿著一身的兜帽遮掩身形，將一個大袋子遞給了他。
    接過袋子，巴犖提打開看了一眼，裏麵全部都是明晃晃的金幣。
    好多金幣……
    這一袋子有幾百枚金幣，買一些生活物資綽綽有餘了。
    糧行的倉庫前，停滿了裝載貨物的馬車。
    “我要買下你們今天所有的麵粉、肉類和菜類。”巴犖提找到了管事，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糧行的管事是個肥頭大耳、眼神精明的家夥，聞言一愣，上下打量著巴犖提身上廉價的素白袍子，眯起了眼睛，“所有的？
    你知道那是多少嗎？價格可不便宜。”
    “聖神在上，我剛剛洗去汙穢，重獲新生。”巴犖提按照李想的劇本，臉上擠出一絲虔誠和激動，“這是我對聖神的還願！
    我要將這些聖糧施舍給城外那些還在苦難中的流民兄弟！讓他們也沐浴聖神的恩典！”
    說著，巴犖提打開了手中袋子的一個口子，“至於錢，我有。”
    管事看到袋子裏露出的金光，又聽到“還願施舍”的說辭，眼神瞬間變得無比熱情和恭敬！
    在聖輝城，沒有比“虔誠”和“慷慨”更能獲得尊重和利益的通行證了！
    “啊！虔誠的兄弟！聖神必定會賜福於你！”管事臉上的肥肉都笑開了花，立刻招呼夥計，“快！把今天剛到的那批上等祝福麥粉和淨水幹肉，全部給這位虔誠的兄弟裝車！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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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糧行瞬間忙碌起來。
    一袋袋印著聖輝徽記的麥粉，一塊塊用聖水浸泡風幹的肉幹，被迅速搬上早已準備好的、由吉布森不知從哪弄來的十幾輛大型貨運馬車。
    巴犖提站在一旁，看著堆積如山的糧食，眼神複雜。
    如果是在一個正常的貿易城市，可不會那麽容易就能夠買到這麽多的物資，但這是在聖輝城，任何東西隻要扯到了聖輝，都會變得容易，但也隻是開始容易。
    “兄弟，你真是虔誠！”管事一邊指揮，一邊湊過來套近乎，“這麽多糧食，城外那些肮髒的流民能夠沐浴到聖神的恩賜，肯定會感恩戴德，你一定會得到聖神的福佑。”
    “聖神的恩典，普照眾生。”巴犖提說著聖輝教廷的教義台詞，“每一個靈魂，都值得救贖，我已經在聖神的恩賜下洗脫了佝僂者的身份，現在我想要去幫助更多的人沐浴聖恩。”
    管事笑了笑，小眼睛眯了起來，眼神暗示一旁的小弟。
    ……
    貨物很快裝載完畢，十幾輛馬車排成了長隊，吉布森坐在第一輛馬車上，充當車夫和帶路者。
    巴犖提則被李想要求留在城裏。
    “你留在聖輝城，繼續扮演你的商人角色。”李想的命令不容置疑，“我會給你留下足夠的金幣，收購任何你能買到的、不易腐壞的食物，可以換幾個糧行，去商行購買也行，不要打草驚蛇，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還有，我留下了一道分身在城市裏，他會接觸你，你將教廷裏的那些偽裝成強盜害了你姐姐的名單和人像圖給他，他會送給你一份大禮。”
    李想話音落下後，也跟著車隊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他留下了數個靈魂分身，其中一個留在了巴犖提身邊另外的一個則是分布在城市裏收集信息。
    巴犖提看著馬車隊在吉布森的駕馭下，緩緩駛出糧行，朝著城門方向而去，心中出現了一抹激動。
    先前他還覺得李想是騙子，是想要控製他來完成某種目的，現在來看，如果這份大禮真的收到了，那麽無論李想是不是騙子，於自己而言，都是好事。
    他抬頭望向城市中心那座高聳入雲、散發著無盡聖光的教主塔，眼神深處，那被強行壓製的恨意，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洶湧不息，立刻邁步去找李想的靈魂分身。
    與此同時，在教主塔深處，一間布滿精密能量符文和巨大冰晶鏡麵的密室中。
    一個白衣主教站在一麵巨大的冰晶鏡前。
    鏡中顯示的，正是糧行門口，巴犖提目送馬車隊離開的場景。
    鏡麵微微波動，出現了車隊抵達城門例行檢查的畫麵。
    “一個剛剛洗去‘汙穢’的佝僂者，哪來如此巨額的財富？”白袍主教聲音疑惑，他是白天儀式時站在斯坦尼斯夫身後的主教，是斯坦尼斯夫的狗腿子，剛才，斯坦尼斯夫讓他監視巴犖提，想辦法將他殺了。
    思索了一下，白袍主教對著鏡子中侍立在一旁的虛影說道，“他購買糧食的理由……流民？
    聖輝城外，有需要數萬份口糧的流民嗎？”
    鏡中的虛影躬身，“糧行那邊給出了數據，巴犖提購買了641枚金幣的食物。
    主教大人，是否要逮捕巴犖提審訊或者直接殺了他？”
    “不。”白袍主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讓他送出去。盯緊他，盯緊那個車隊，盯緊城外……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
    斯坦尼斯夫給他的任務是殺了巴犖提，可沒說巴犖提的財富也要上交。
    殺巴犖提容易，隨便派出一個四命盤的強者就能夠將他殺了，隻需要將他引出到城外就行。
    但在那之前，要先將這些財富弄到自己的手裏才行。
    “你去派人偽裝成強盜，出城百裏後將所有的物資全部都截下，將物資上的聖輝糧行的標誌全部抹除，然後轉賣到聖輝城其他的糧行。
    今天之內我要看到金幣擺在我的麵前。”
    白袍主教伸出戴滿了玉石和金子的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鏡麵，鏡中巴犖提的身影被放大。
    “掙紮吧，蟲子。在聖神的光輝下，你的所有表演，都將是獻給我的……禮物。”
    馬車隊如同一條笨重的長蛇，在通往聖輝城外的荒原土路上蜿蜒前行。
    吉布森駕馭著頭車，手指緊握著韁繩，橭烏族特有的敏銳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警惕地掃視著道路兩側的灌木叢和起伏的土丘。
    空氣幹燥，彌漫著塵土。
    遠處的聖輝城，隻剩下模糊的輪廓。
    李想的身影如同幽靈，並未跟隨車隊在地麵行進，而是隱匿在車隊上空數百米處的空間夾層中。
    距離城外數萬藍星人族臨時藏匿的地方，大約還有百裏的路程，車隊的速度不快，沉重的糧車在坑窪的土路上顛簸著前行。
    就在車隊駛入一片相對開闊、兩側土丘較高的穀地時。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兩側土丘頂部響起，數十支包裹著暗紅色能量的重弩箭矢，撕裂空氣，帶著淒厲的尖嘯射向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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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標精準地指向拉車的馱獸和馬夫！
    “敵襲！！”吉布森瞳孔驟縮，低吼出聲！
    他反應極快，猛地一拉韁繩，巨大的馱獸人立而起，同時他反手抽出腰間淬毒的骨刃，一道慘綠色的刀芒劈出，試圖攔截射向頭車的幾支重弩！
    噗！噗！
    刀芒隻斬落了兩支弩箭，更多的重弩帶著恐怖的力量，瞬間洞穿了頭車馱獸的頭顱和脖頸！巨大的馱獸連悲鳴都來不及發出，便轟然倒地，鮮血噴濺！
    沉重的糧車失去牽引，猛地向前傾斜，差點翻倒！
    “是強盜！保護糧食！”吉布森厲吼，翻身躍下車轅，骨刃揮舞，試圖逼退從土丘上如同潮水般湧下的敵人！
    車隊隻有雇傭的一點普通的護衛和馬夫，基本上沒有什麽太強大的防守能力。
    吉布森的臉上帶著一抹緊張。
    如果守不住這些糧食，主人怪罪下來，他可擔待不起。
    但是……
    強盜的數量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他一個人和這幾個守衛能夠阻擋住的。
    就在這個時候，從兩旁的地麵裏突然出現了大量的亡靈生物，這些亡靈一出現，就朝著那些強盜衝擊了過去。
    “該死的！怎麽會有亡靈怪物存在！”
    李想在空中靜靜的看著下方的情況。
    強盜的數量不少，足有幾百個，說實話這樣的陣容對付一個隻有十多輛馬車沒什麽防守力量的商隊，在的是大材小用了。
    而且，這裏距離聖輝城不過才百裏而已，再往前行進十多裏就到了藍星人族聚集的地方。
    這個距離下，能夠存在幾百個強盜，要麽說明聖輝教廷對周邊勢力的威懾太弱了，要麽就隻能夠說明這些強盜跟聖輝教廷有勾搭了。
    不然，這些強盜根本無法做到提前埋伏在這裏，顯然是在城市裏的時候就被盯上了。
    聖輝教廷的人嗎？
    李想眯起了眼睛，細細看了幾眼。
    的確，其中有一些普通強盜戰鬥的方式極為有章法，這顯然不是一般的強盜可以擁有的，像是科班出身。
    附近的……也就隻有聖輝教廷了。
    看來這聖輝教廷真是爛的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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