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芷茵扶著方舟坐在樹下，用撕破的衣角找來了清水，遞給方舟喝。
    或許是勞累過度，此刻方舟居然覺得這清水都很甘甜。
    “夠了。”
    方舟大口喝了兩下，示意張芷茵不用喂了。
    後者輕輕點頭，又想起他這個時候看不見，於是出聲回應。
    “好，那你渴了再叫我。”
    張芷茵把後背靠坐在樹幹上，靜靜地看著方舟的臉，目光在上麵描摹，心裏五味雜陳。
    即便是在渾濁的河水裏泡過一遍，他的臉還是那麽扛打。
    斑駁的陽光穿過樹影，灑在他身上，增添一抹光暈，像極了童話裏的落難主角。
    明明，方舟可以不受這種苦的，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大家而走在最後麵的話
    越是這樣的對比，就越讓張芷茵覺得揪心。
    “我們現在在哪裏？能聯係到外麵嗎？”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方舟感覺自己的精力也恢複了一些，於是開口問道。
    他什麽東西都看不見，一切信息都隻能依靠張芷茵。
    “我剛剛找了一遍，手機被衝走了，你的手表也進水了用不了，我們大概隻能等救援，或者等附近的村民了。”
    張芷茵歎息一聲，告訴他實情。
    其實如果兩個人不受傷的話，也是可以試著跟著往南走的，但問題是兩人從上麵滾落下來，又被河水衝了那麽久，體力不支。
    根本走不了多遠，倒還不如原地等待救援。
    “那條河應該沒有什麽分支，救援隊伍隻要沿著河走，很快就能找到我們的。”
    “你別害怕，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方舟輕聲勸慰著張芷茵，讓她別難過。
    張芷茵被他安慰的話語給逗笑了。
    “怎麽搞得像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一樣，你倒反過來安慰我了？”
    女生發笑的語氣讓方舟心裏也輕鬆了一些，他提起一抹笑意，開懷道“我這不是怕你害怕嘛。”
    兩人都笑了起來，總算緩解了幾分遇到困境的沉重。
    “而且，你要想想，我們倆被洪水衝了那麽久都還活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等回去我就買張彩票，看看能不能掙個五百萬！”
    方舟自己說著說著，都開始憧憬了。
    張芷茵笑著附和他“你的意思是，洪水會把你的黴運都衝走是吧？”
    “對呀！小說裏的主角每次掉下懸崖或者遇到困境，那就必定是要晉升、得到高人指點了，我身邊隻有張大作家在了，想必高人就是你了。”
    “嘿嘿，回去你跟我一起去買彩票，你說買哪個號碼就買哪個！”
    方舟笑得十分燦爛，有那麽一瞬間，張芷茵覺得他比陽光還耀眼，閃得她不敢直視。
    “好。”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把自己的好運全都給你。
    她輕輕應了一聲，目光遊移開，放在了他的身後。
    那是一片青山，沉穩厚重。
    雨後的陽光像是一隻手，揭開了少女的麵紗，顯露出羞澀的模樣。
    古有梁山伯不敢看觀音，今有自己不敢見青山。
    “方舟，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張芷茵此刻突然很想知道，方舟的願望是什麽，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幫幫他。
    “願望啊，就是希望妹妹早點好起來吧。”
    方舟眼前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腦海中會浮現出妹妹的模樣。
    說好了今天就能回去見她的，看來又要食言了。
    不過好在，妹妹方文靜一直都很懂事，知道自己在外麵忙，趕不回去也不會責怪的。
    方舟心裏既心酸又欣慰。
    父母走得早，妹妹也懂事得早，她很小就開始住校了，什麽事情都是自己獨立完成，隻有那些實在做不了的，才會求助自己這個哥哥。
    “你妹妹怎麽了？”
    張芷茵眉頭微皺，不知道什麽情況。
    她以前見過方舟的妹妹，她跟方舟差了十歲，他們高中的時候，方文靜還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到校門口接方舟，被他一隻手就提起來了，像是個布偶娃娃一樣。
    當時班上的同學們，還戲稱他哥哥力爆棚。
    “她生病了，不過我很快就能賺到錢讓她好起來了。”
    方舟的笑容變淡了一些，但是也不介意告訴張芷茵。
    反正她是自己的好朋友，知道也沒關係。
    張芷茵心裏咯噔一下，直覺不對。
    能讓方舟愁眉苦臉，一直記掛在心上的，肯定不是什麽小打小鬧的病。
    “抱歉，我問了不該問的。”
    “這有什麽，又不是什麽開不了口的事情。”
    不過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她將事情暗自隱下，準備回去再了解。
    “如果有用的著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張芷茵小心翼翼地開口，害怕自己的幫助，會讓傷害到男人的自尊。
    方舟輕輕笑了一下，如果是半年前她說這個話，他可能還真會打破原則，向朋友借錢。
    但是現在用不著了，換腎的錢應該已經差不多了。
    “沒事。”
    “不提這個了，你呢，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方舟反問道。
    “我大概是想寫一本書吧。”
    “寫書？你不是寫了很多本了嗎？”
    方舟覺得有些疑惑。
    “這本不一樣，我想寫以現實為藍本的，不是虛構和幻想的。”
    她在心裏默默補充道我想寫的，是我們之間的故事。
    關於我的暗戀，以及暗戀背後的故事。
    以往的書裏，那些人物或多或少都帶上了一點方舟的影子。
    這次，她想以方舟為主角，寫一本關於他的故事。
    “以你的水平，那肯定輕輕鬆鬆就能寫出來。”
    “加油啦，寫出來記得給我拜讀一下，哈哈哈哈哈，嘶~”
    方舟笑的幅度太大，牽動了傷口，疼得直吸涼氣。
    張芷茵無奈地笑了一下，走到他身後，輕聲道“別動，我看看背後的傷口。”
    說著，她就輕輕掀起了方舟的衣服，卻被上麵觸目驚心的劃傷所驚，愣在原地。
    都是被那些尖銳的石頭刮傷的痕跡，縱橫交錯。
    “你”
    這個笨蛋，明明就很疼，為什麽要一直笑啊。
    （失明隻是暫時的！會恢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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