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芷茵終於放開了手，她回到樹幹上靠著，跟方舟說些有意思的事情，想要移開注意力。
    可說著說著，倒是自己先犯困了。
    被河水衝走加上上岸之後的高度緊張，讓張芷茵身心俱疲。
    此刻靠在樹幹上，疲憊也緩緩地攻擊了她。
    輕輕閉上眼睛，小聲告訴方舟一句“我眯一會兒，你有事就喊我。”
    “好，你睡吧。”
    方舟應了一聲。
    其實他什麽也看不見，就算有什麽突發情況，也不一定能及時知曉，不過是想讓她休息一下罷了。
    待到張芷茵真正睡著以後，方舟甚至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就隻有飛鳥和流水迢迢了。
    老實說，他也是第一次看不見，心裏也很慌。
    但是他剛剛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兩個人還沒有脫困，一旦自己率先變得脆弱了，張芷茵也會跟著垮掉，到時候兩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支撐到救援了。
    其實現在他應該慶幸的是，現在身邊的人是張芷茵，而不是自己的任何一個前女友。
    至少她不會搞那些幺蛾子，讓他在自己受困的情況下還要去解決兩人之間的矛盾。
    就在他靜默的時候，忽的聽到了身邊的女人囈語著什麽。
    方舟慢慢傾斜自己的身體，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什麽。
    “方舟別死”
    依稀之間，他隻能聽見這幾個字。
    方舟兀自笑了一下，輕聲念叨著“在夢裏都想著讓我別死，看來你的夢確實有點可怕了。”
    正思考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更遠處，有人在大聲呼叫。
    “嘿！你們是什麽人！”
    他心裏一喜，應該是救援找來了！
    分界線
    醫院永遠都充斥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人習慣這個味道，有人卻受不了，隻能用紙巾捂住鼻子才能待得下去。
    一雙絲絨係帶高跟鞋踏進了病房裏，傳來噠噠噠的聲音，吸引了病床上人的注意。
    方舟微微側耳，輕聲詢問道“哪位？”
    在救援隊的幫助下，他和張芷茵兩人很快就坐上了去市裏的車，並且送進了醫院。
    因為市裏醫院醫療條件有限，又馬不停蹄地將他轉移到首都的醫院。
    而今天，已經是他住院的第二天了。
    張芷茵跟他一樣，進來就先做了全身的檢查，確認沒有大問題之後，才讓她離開。
    至於自己，拍了核磁共振的結果要等到今天才能知道。
    來人沒有回答他的話語，但是方舟知道對方沒有走。
    因為被人注視著的感覺還是很強烈的，就算看不見也能感覺得到。
    那人一聲不吭，就隻是站在病房裏注視著自己，讓方舟覺得莫名其妙。
    忽的，他感覺到身下的床塌陷進去一截，應該是那人坐了下來。
    而後，又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真的看不見了？”
    是韓希的聲音。
    方舟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是最先來看自己的那個。
    韓希回到首都，公司應該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她去處理，但是居然能拋下手中事務趕來醫院。
    總不至於是為了過來關心前任下屬吧。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應聲道“嗯。”
    韓希很少穿高跟鞋，今天中午是為了去參加一場宴會，才盛裝出席，但是參加到一半，接到方舟進了醫院的消息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回首都之前，張芷茵聯係了導演組，導演組又告訴了嘉賓們，得知他們倆沒事，大家才回來的。
    可導演沒說，方舟的眼睛看不見了。
    不然她絕對不會拋下方舟，今天才來看他。
    “我問了醫生，很大概率是因為頭部受到重擊引起的短暫性失明，很快就能好起來，你別灰心。”
    在公司裏雷厲風行，冷靜幹練的女總裁，就算是私下裏安慰人也顯得有些冷硬。
    不過在方舟聽來，這已經是韓希能說出來的，比較好聽的話了。
    一般情況下，她不毒舌刺你幾句都會讓人覺得情況不對。
    “沒事，我不怕，導演給買了保險，實在不行找保險公司理賠個幾十萬也好。”
    方舟反倒笑嘻嘻的，一副樂觀的模樣，讓韓希微微皺眉。
    “幾十萬就能換你一雙眼睛？”
    她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語氣也有些不爽。
    方舟撓撓頭，對著床凹陷進去的方向說道“人沒死是這樣的了。”
    其實他之前為了搞錢，真的想過各種辦法，缺德但是不違法的也想過，其中就包括了這種從保險公司弄錢的。
    可惜，了解到風險之後，他也不敢做了，決定還是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看著他這副不拿自己生命當回事的模樣，韓希心裏怒氣慢慢升了上來，周圍氣息反倒冷了下去。
    她抓住方舟的病服領口，慢慢逼近他說道“聽你的語氣，覺得沒死去理賠個幾百萬，倒是很遺憾？”
    方舟的鼻尖充斥著一股清幽的香水味道，像是梔子花開又被大雨衝刷過後的淡淡香味，讓人覺得新奇又不排斥。
    但是現在，這股香味伴隨著主人的情緒變化，似乎變得更濃烈了一些。
    方舟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些，讓更多自由的空氣進入鼻尖，然後才回答道“唉，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普通人的一生，哪裏能賺到幾百萬呢。”
    如果把這幾百萬給妹妹，讓她能好好地活下去，其實也不是不行。
    方舟有時候也覺得，對這個世界厭煩極了。
    當然 ，這種厭煩隻是一時的，並不是長期存在心裏的。
    好死不如賴活，能活的話，誰願意死啊。
    他隻是看得比較透徹罷了，人反正都會死，如果死得其所，死得有意義有價值的話，那也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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