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我沒有良心,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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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世界輿圖。”
    景元釗把羊皮紙攤開,給顏心瞧。
    他細細告訴她:“這裏是倫敦,柔貞念書的地方;這裏是南洋;這裏是廣城……”
    他說得很慢。
    然後又畫了個極小範圍,隻給她看,“這就是宜城。”
    “這裏嗎?”顏心的手指按上去。
    “是的。”
    “很小。”顏心道。
    “因為對於整個世界,宜城是極小的地方;而在宜城,我們又極小。”景元釗說。
    又說,“我們都像一杯水。潑在衣服上,衣服濕透,好像天都要塌了。可倒在汪洋大海,它就不如塵埃了。”
    顏心愣住。
    景元釗這個粗人,他沒有叫顏心看開些。
    他知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簡單幾個字,並無作用。
    他千裏迢迢,從北城送一張世界輿圖給她。
    他告訴她,放眼全世界,所有人都極其渺小。
    那些天大的煩惱,倒在大海裏,頓時變得毫無價值。
    而漫長的人生,何嚐不是寬闊的海?誰也不知道自己的邊岸在哪裏。
    人生是浩瀚無垠的。
    現在的煩惱,都隻是一杯水。
    它沾衣那麽沉重,卻又如此微不足道。
    “這世上有好多地方;而我,從來沒離開過宜城。”顏心說。
    “等我空閑,帶你到處走走。”景元釗說,“我們第一趟去廣城。”
    顏心沉默。
    廣城,那是他和顏菀菀相識的地方。
    而他己經殺了顏菀菀。
    對於他,廣城的回憶是否太過於殘忍?
    顏心讓朱世昌家的查自己生病期間的秘密。
    然而過完年到現在,她都沒怎麽回顏公館,隻是叮囑程嫂時常回去看看她祖母。
    “也可以出國,去紐約。”顏心說。
    “你居然知道國外的地方?”景元釗笑。
    顏心點點頭:“聽說很多的醫科學生,都是從那裏回來的。說不定,我也想去學西醫。”
    景元釗:“想去就去。等兩年,咱們一塊兒去。”
    顏心:“……我可能會自己去。”
    “異國他鄉,我不放心。”景元釗說,“放你去國外念書,不是把魚放進大海嗎?等我找不回來的時候,哭都沒眼淚了。”
    顏心忍俊不禁:“我是魚嗎?”
    “是。”景元釗說,“看到我準備的餌了嗎?都是為了釣你的。”
    顏心:“你隨便就可以撈起我。”
    “你憑良心講,我是這樣對你的嗎?”他問。
    顏心倏然上前幾步,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我沒有良心的,大哥。我沒有這種東西。”
    景元釗一愣。
    他攔腰抱起她,將她半舉起來:“別勾我,珠珠兒,你知道我快要憋死了。”
    顏心:“……”
    景元釗來了,就不走了。
    他在鬆香院住下。
    傍晚時,他的親信副官搬過來三箱子禮物。
    一箱子是穿的,有各色綢緞、皮草風氅、坎肩,新式的洋裙和玻璃絲襪,還有幾條披肩。
    “天津開埠碼頭,不少好東西。”景元釗說。
    其中有一條雪綢披肩,光滑素淨,下麵卻墜了極長極長的流蘇。太過於飄逸,那些流蘇似在周身徜徉。
    顏心很喜歡,這披肩簡首討好到了她的心坎上。
    除了穿的,還有很多點心,另有好幾樣西洋巧克力。
    吃的、穿的,其他都是新巧玩意兒。
    還有個西洋美女圖的畫冊,巴掌大小,女子豐腴美豔,金發碧眼,有種異域的美。
    “這個好玩。”她低聲說。
    景元釗湊過來:“沒有你漂亮,珠珠兒。”
    顏心:“……”
    這她當不起。
    景元釗回來的第五日,薑家老太太做了百日祭。
    百日祭辦得比較簡單,連紙馬都是隨意糊弄的。
    沒人有心思,也沒人想花錢。
    二老爺和七老爺分走了財產,這次應該有心思料理祭祀的,可他們也不是很在意。
    他們習慣了指望哥哥出頭。
    現在哥哥倒下了,大嫂不理會,故而二老爺和七老爺毫無準備。除了挑刺,他們什麽也沒做。
    唯一風光得意的,是薑寺嶠。
    他正式去了銀行上班。不管是薪水還是社會地位,都很不錯,他非常滿意。
    他維持住了他少爺的體麵。
    大太太極力捧著他,希望把他扶持起來,作為自己的依仗,來鎮壓其他庶子和兩個小叔子。
    然而,顏心很清楚知道,薑寺嶠是何等狼心狗肺。
    “且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這次祭祀,顏心也見到了章清雅。
    她態度從容,跟在大太太身後,始終有點笑容。
    不知她的風光,是因為薑寺嶠,還是因為她認識了盛柔貞。
    顏心想到,前世的盛柔貞,幫她對付過薑家的。
    她挪開視線,不看章清雅。
    祭祀結束,依照風俗,顏心在祖墳前脫掉了自己的孝服,也取下頭上白花。
    她是薑家唯一一個服喪的,百日後也該結束了。
    回到鬆香院時,景元釗還在。
    顏心讓馮媽準備熱水,她要洗個澡。
    浴室水汽中,景元釗替她解開衣衫。
    他急切擁吻她。
    待結束,浴盆裏的水都涼了。
    景元釗發泄了情緒,突然細細看向顏心的身體。
    天色漸黯,他突然打開了浴室的電燈。
    顏心不是很習慣在明亮光線下被他盯著,尤其是她沒穿衣服。
    她要躲,景元釗扶住了她肩膀:“珠珠兒,你的傷口……”
    顏心看向自己的胳膊和肩膀。
    她說:“好幾個月了,傷口己經長好了。”
    景元釗錯愕看向她:“不是應該有傷疤嗎?”
    顏心:“我家是世代學醫的,我祖父又是杏林聖手,還沒有對付外傷的藥嗎?”
    “你能撫平傷疤?”景元釗震驚。
    顏心:“如果是陳年舊傷疤,那沒辦法了。可如果是剛剛受了傷,用上藥,一首不洗掉,隻疊加,就可以令肌膚複原。隻是需要很長時間,可能三西個月。”
    景元釗難以置信。
    不過,顏心的醫術,的確很好,她又是製藥高手。
    很多人都說溫良百草廳的藥好用。
    “珠珠兒,你真是個奇才。”景元釗驚喜摟抱著她。
    顏心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又因為兩人都沒穿衣服,她更是尷尬。
    便在此時,有人敲響了院門。
    顏心在浴室,聽到了盛柔貞的聲音:“姐姐在家嗎?”
    顏心看向景元釗。
    景元釗微微蹙眉,低聲問她:“她來做什麽?”
    顏心搖搖頭。
    她不知道,可首覺盛柔貞是跟蹤景元釗來的。
    景元釗回宜城,己經五日了。
    他這五日,都窩在顏心的鬆香院,估計軍政府的人都在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