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她笨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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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蓉娘家來大鬧了一場,大太太章氏知道了。
    她很生氣。
    “這些鄉巴佬,真是無知無畏,居然敢到我們家殺人!”大太太怒道。
    正如顏心和傅蓉分析的,大太太萬萬不敢舍棄守寡的兒媳婦們。
    “這裏不是他們鄉下宗族。”
    而後,小姨太太麥秋告訴大太太,是正房的婆子說了閑話,傅蓉的娘家才到薑公館殺人。
    那婆子不是誰授意的,估計是聽說了傅蓉去做舞女,覺得她自甘墮落,看不起她,這才說給傅蓉的嫂子聽。
    大太太立馬辭了那個多嘴的婆子。
    她去傅蓉那邊,安撫了她幾句,又說:“隻要我在一日,薑公館永遠都是你的家。他們再來鬧,你隻管告訴我!”
    傅蓉聽了,心中無波無瀾。
    她對薑家的人都很戒備,除了顏心。
    不過,她還是做出了一副很感動的樣子:“我往後就靠您了。”
    沒過幾天,顏心聽程嫂說,傅蓉娘家把她從族裏除名了,不認她這個女兒。
    往後她爹媽去世,都不準她回去吊唁。
    “……太狠了,就這麽恨她嗎?”顏心聽了,歎了口氣。
    這是從社交層麵上斬斷了傅蓉的路。
    五少爺推傅蓉,傅蓉努力反抗了,試圖往上爬;她娘家又在這個時候,推了她一把。
    不知她這次會不會再跌一跤。
    顏心的人生,曾經也是這樣難。走一步,旁人推搡著摔兩步,跌跌撞撞往前。
    “五少奶奶也不在乎。傅家越是這樣,她越是要賭氣一條路走到底。”程嫂說。
    顏心沒再管了。
    她很同情傅蓉,卻克製住了自己多餘的善良。任何一樣感情,多餘都是有害的。
    傅蓉依舊去麗軒歌舞廳上班。
    大太太沒阻止,反而撥了個傭人給她用,又暗示她要交家用。傅蓉能拖則拖,並不讓大太太如願。
    她每天下午西點去歌舞廳,準備好伴舞眾人要用的東西,以及她們的晚飯。
    她去庫房取脂粉,走後麵的樓梯。這個樓梯,與貴客們上樓的專用樓梯相近。
    在樓梯拐彎處,傅蓉瞧見了幾個年輕人。
    為首的年輕人,約莫二十歲出頭,穿著一件藏藍色呢絨大氅。高高的個子,風氅長及腳踝,也不壓他身量。
    他身後跟著的人,個個衣著華貴,時髦精致。因為個子都比他矮,像他的隨從。
    他有雙很亮的眸,單眼皮。因眼皮比較薄,眼睛大而有神,炯炯落在傅蓉身上,令人無法忽略。
    傅蓉也看了眼他。
    ——好像見過,有點眼熟。
    她往旁邊靠著,等這些人拐過去。
    “唉唉,你不是那誰……”年輕人先開口。
    他說著話,莫名臉一紅,突然就窘迫了起來,“你在這裏幹嘛?”
    傅蓉莫名其妙。
    “我是做事的傭人,貴客。”傅蓉說
    年輕人有點惱怒:“你諷刺我?”
    傅蓉:“……”
    她語氣很恭敬,絕對沒有陰陽怪氣,為什麽他會覺得是諷刺?
    有個管事走過來,打圓場:“怎麽惹了二少不快?快向二少爺賠罪。”
    又低聲跟周牧之告罪,“她是新來的,孫香主的徒弟。她若是得罪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牧之微微詫異:“徒弟?她不是薑家的寡婦嗎?”
    傅蓉複又看了眼他。
    周牧之與她對視,目光落在她的雪頸上,腦海中總是浮現竹林窗前那一幕,他的臉又開始發紅。
    幸而這裏的燈火是橘黃色,照在人臉上,看不出臉色變化。
    “二少認識她?她的確是喪夫,出來找個生計。怪可憐的,二少高抬貴手。”
    傅蓉聽了半晌,還是沒想起這個人是誰。
    有點印象,太稀薄了,沒辦法與具體的人對上。
    管束見傅蓉杵著,再次給她使眼色:“阿蓉,道歉!”
    傅蓉恭恭敬敬站著:“二少,衝撞了您罪該萬死,您贖罪。”
    周牧之擺擺手。
    他們一行人上樓,去看歌星笙秋。
    笙秋聽說是周龍頭家的二公子,自然也笑語溫柔,招待他們喝茶。
    一行人擠在笙秋的休息間。因她是程三娘的招牌,沒人敢調戲她。惹惱了程三娘,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周牧之卻一個人出神。
    他靠在窗邊抽煙,心裏悶悶的,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笙秋瞧見了,覺得好笑:“這草包公子爺,今日怎麽上我這裏裝深沉來了?”
    後來,他沒去聽笙秋唱歌,而是找到了程三娘。
    他問程三娘:“程姐姐,薑公館的五少奶奶怎麽在歌舞廳做事?”
    “死了男人,要吃一口飯,不就得出來做事嗎?”程三娘說。
    周牧之:“薑家沒飯給她吃?她是良家女,做得出來嗎?”
    “她挺能幹。”
    “她是舞女嗎?”周牧之問。
    程三娘聽了,深深看向他:“牧之,你打算替她贖身?”
    周牧之很窘,否認:“沒這個打算。就是問問。良家女出來幹這事,笨手笨腳的,能有多好的生意?”
    “牧之,你想說什麽?”
    “我……”他眼神飄忽,“我小姨身邊缺個服侍的人,你問問她願意不。總好過在這裏迎來送往的。你看看她那笨樣子!”
    程三娘笑了笑:“牧之,我這裏沒有賣身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除非是我花了錢捧的人。
    她還沒那麽重要。你要是可憐她,自己去問問她,別找我打聽。她並不笨,挺會做事的。”
    周牧之惱羞:“我才不可憐她。”
    他轉身走了。
    而後程三娘聽人說,周牧之還是打聽了一圈,想知道傅蓉在麗軒歌舞廳到底是做什麽。
    打聽明白之後,周家二公子有事沒事就往麗軒歌舞廳跑。
    程三娘看在眼裏,心中暗暗納罕。
    傅蓉也在這天夜裏,突然想起了周牧之是誰。
    不是記得他的外貌,而是他的口吻。
    初次見麵時,薑卉桐問他是誰,他說“老子是貴客”;這次遇到,傅蓉尊稱他“貴客”,他說傅蓉諷刺他。
    ——原來是這個意思。
    竹林那一幕,傅蓉也記得。當時她差點嚇瘋。
    而後在麗軒歌舞廳碰到幾次周牧之,她避之不及。
    實在避不開,態度也是萬分恭敬,隻求不要惹了這個人,給自己的差事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