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夜裏約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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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章氏的葬禮辦得很潦草。
    她死後,薑家二老爺和七老爺來搶宅子。
    薑家唯一沒死的二少爺薑雙州要和他們打官司。
    顏心出麵,和他們談:“不如將宅子賣了。錢分成三份。鬧到去打官司,人財兩空。”
    叔侄三人都望向顏心。
    顏心:“我認識一個人,她願意出六千大洋。”
    薑公館這麽大的宅院,能賣三千大洋己經很不錯了。如果著急賣,更會被壓價。
    二老爺和二太太說:“我們在商量。”
    他們出去打聽價格了。
    七老爺、二少爺薑雙州做了同樣的事。
    很快,他們發現市麵上出得起六千大洋高價的主顧絕無僅有。
    他們同意了。
    顏心讓程三娘出麵,買下這宅子,再過戶給顏心身邊的傭人程嫂。
    錢是顏心出的。
    顏心還住在鬆香院;傅蓉搬出去了,她師父孫英蘭把歌舞廳那條街的一套房借給她住。
    眾人搬走後,顏心摘了薑公館的門匾,封了大門。
    這地方沉寂了。
    半個胡同、整個薑公館,都屬於她。
    塵埃落定的時候,己經是六月初,暑天酷熱。
    她有副官、有傭人,在其中並不覺得寂寞,反而很自在。
    這大概是她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了。
    大仇得報、輕鬆自在。
    “……外頭怎麽說我?”顏心問白霜。
    白霜會打聽消息。
    “都是罵郭綺年,以及討論她是不是真的保皇黨。大家提起您的時候,毀譽參半。”白霜說。
    顏心:“比我想象中好。”
    她扮演的“無辜”,是一副極好麵具,至今都戴在她身上。
    旁人哪怕說她歹毒,也會因她的成功事跡而敬畏她三分,不敢將她踩到泥裏。
    若哪一日她失敗了,被督軍府掃地出門,這些汙名才會堆砌在她身上。
    “平時不交際的壞處,是沒什麽人脈,誰也不太認識。好處是出事了消息透不出來,叫人看不透我的虛實。”顏心說。
    白霜道是。
    “隻不過,做了督軍府的少夫人,就沒辦法成天躲起來了。”她又說。
    “您擔心?”
    顏心笑了笑:“有點。”
    初夏的夜風燥熱,顏心沒什麽胃口,叫程嫂做些涼麵吃。
    景元釗打電話給她。
    “明日下午回城。”他的聲音很愉悅。
    顏心受其所染,心情也飛揚了些:“好。”
    他要回來了。
    她當即吩咐程嫂,明天做幾樣景元釗愛吃的菜。
    他受不了清淡,要濃油赤醬、大魚大肉。
    程嫂連夜擬定菜單。
    翌日,鬆香院內外打掃一番,等著景元釗“回家”。
    他打電話說晚上回來。
    不成想,半下午日頭最毒辣的時候,他到了鬆香院。
    他穿著鐵灰色軍裝,衣裳從裏到外都汗透了。頭發絲在滴水。肌膚滾燙,豆大汗珠。
    顏心詫異:“怎熱成這樣?”
    “騎馬回來的。官道有一段被前幾日的雨水衝垮了,汽車攔在半道上,我實在等不及。”他說。
    顏心:“……”
    “準備涼水,我先衝個澡。”他說。
    顏心:“先更衣,等涼快幾分再洗澡。這麽滾熱的人去洗涼水澡,今晚得生病。”
    景元釗笑道:“那不能生病。”
    半夏找了他的夏布衣褲,又端了一盆熱水給他。
    顏心叫他擦擦。
    他拉她的手:“幫我擦。”
    “你又不是小孩子。”
    “幫我,珠珠兒。”這一句,聲音低了下去,格外溫醇。
    他輕輕啄了下她耳朵。
    顏心一酥。
    他捧住她的臉,吻她:“最近又辦了大事,珠珠兒。真漂亮,事情做得令人稱絕。”
    他吻她,還誇她,顏心整個人都軟了。
    她靠著他,與他交換親吻,還嫌棄他:“你一身汗,不能到我床上去。”
    “不去。”他的手握住她的腰,“若不是怕你不舒服,我壓根兒看不上那床。”
    顏心的臉發脹。
    她也熱了起來。
    說好簡單擦洗一番,卻一個小時後才出來。
    顏心麵頰紅撲撲的,額角也有細汗。
    景元釗穿著青色夏布長衫、長褲,坐在餐桌前等著吃飯。
    “……這是冰鎮的酸梅湯。少帥您喝點,降暑開胃。”程嫂說。
    景元釗一口氣喝了大半碗。
    顏心喝另一碗,打趣他:“牛飲。”
    “怎麽,喝個酸梅湯還得一口一口慢慢喝?”
    “一口一口就急死了你?”顏心笑。
    景元釗:“急不死,就是沒什麽必要。”
    顏心:“……”
    晚飯他最愛吃紅燒肘子。
    吃飽喝足,他休息片刻,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他要帶顏心出去玩。
    顏心微訝:“己經六點了。”
    盛夏的夜來得晚,這會兒驕陽似火盆懸掛天際,可到底是黃昏時辰了。
    “這個天,當然得夜裏出去玩。大白天出去玩,還不得熱死?”景元釗說。
    顏心沒有和他爭,而是問:“去哪裏?海堤?”
    “你想去海堤?不去了,太吵鬧。咱們清淨些。”景元釗說,“咱們出城。”
    顏心:“……”
    她拗不過他的奇思妙想,隻得和他走了。
    景元釗帶著她去了城郊的一處莊子上。
    臨河的莊子,有幹淨的烏篷船,景元釗將它劃到了河中心。
    今晚沒有月色,隻星芒點點,到處黑黢黢,隻餘下船頭稀薄的汽燈,普撒著方寸的水域。
    烏篷船裏鋪了被褥。
    景元釗什麽也沒做,隻是讓顏心靠著他躺下。
    “……來做什麽?”
    “看看星星,聽聽水聲。”景元釗說。
    顏心:“……”
    “我姆媽選好了婚期,中秋節後,九月初七。”景元釗告訴她。
    顏心心中微動。
    “往後的日子,比鬆香院的生活要艱難些。我真怕你後悔嫁我。”他說。
    顏心:“這麽看不起我?我既然答應了,豈會反悔?”
    “我看不起自己。”他笑道,“一堆事。珠珠兒,你一定會懷念住在鬆香院的快樂生活。”
    顏心心中微動。
    她輕輕咬了咬唇。
    大太太死了,輿論上顏心隱身,督軍給她的宅子她也收拾好了。
    可她還沒搬家。
    景元釗知道,她很享受現在的安逸。
    他即將要娶她,親手打破她經營了兩年多的清淨。
    隻是希望她忙起來的時候,記得夏夜這個烏篷船裏,他們倆聽著水聲看星星的時刻,從而容忍幾分。
    “阿釗,我不後悔。能嫁給你,是我的福氣。”顏心說。
    “珠珠兒真好。”景元釗吻了吻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