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建立龍王勢力的時候，確實。
    人人都欣欣向榮，公正清明。
    可越往後，生活安穩了，這些人的小心思就藏不住了。
    “下麵的人開始受賄行賄，三兩勾結，將選拔上來的人都暗中操作成他們自己的人。”
    “這麽多年，我不是不知道，我也用了酷刑鎮壓，可結果是什麽？”
    成落楓悲慘一笑：“是他們將動作做得更隱秘了！”
    “你從來都知道，想要爭奪一塊地盤，就必須頭破血流。”
    “可在這個爭奪過程中，真正受難的人是誰？”
    “是百姓啊！”
    “這麽多人的哭聲，你聽不見嗎？”
    “這麽多人的貧窮，你看不見嗎？”
    “這麽多人沒有得到應有的公平待遇，你是不知道嗎！”
    成落楓的每一聲質問，都帶著鏗鏘有力的氣勢。
    可說完，他的情緒也被牽動，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宋明伊和陸慎行迅速上前。
    陸慎行接過了傘，宋明伊則簡單一根針直接紮在了成落楓的手臂上，暫時先幫他穩住體內亂竄的氣血。
    紅粟臉上神色一段變化，有點古怪。
    成落楓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讓盛龍一下頓住。
    片刻，盛龍才緩緩道：“我們治世的理念不同，我早就和你說過，推行仁政行不通的，你的野心也早就被磨滅了。”
    成落楓：“所以，你就是為了這些，才背叛我？”
    他的聲音很平穩。
    宋明伊想，在地下的日日夜夜裏，師父估計想過很多次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可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
    理念不合。
    他們曾經是攜手同行的摯友，現在卻走到了不得不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盛龍冷笑：“我會自己選擇明主，我不需要權力，更不需要名利，我要的隻是我一統天下的夢。”
    “哪怕這個夢，要付出許多的代價，可我也甘之如飴。”
    “這是我畢生的追求……”
    盛龍看著成落楓的眼睛：“我承認我對不起你，我也害了你，這麽多天以來我心裏一直都過意不去，但現在你既然活著，我們之間也兩清了。”
    卑鄙！
    宋明伊真是很少聽到這麽卑鄙無恥的話了。
    她忍了又忍，這是成落楓和盛龍之間的事情，理所應當他們自己來解決。
    成落楓淡笑：“不，還沒有，你欠我一條命。既然你已經把緣由告訴我了，那……我該向你報仇了。”
    盛龍似乎等這一天很久了。
    怕這一天來，又怕這一天不來。
    他讓出位置，如同當年和成落楓初見那樣，拱手行禮，江湖意氣。
    “請。”
    “請。”
    兩人的聲音，和多年前那稚嫩的少年聲音也重疊在了一起。
    所有人默契讓開了位置。
    接下來的比拚，是他們。
    陸慎行有點擔心，眉頭一直緊皺著。
    宋明伊的表情微微凝重，卻依然溫柔安撫，小聲道：“沒事的，能撐過。”
    陸慎行點了點頭。
    在場誰都沒有再說話，突然得知這些消息，他們還需要時間去消化。
    盛龍和成落楓對立而戰，兩人對視一眼，瞬間動手。
    和陸慎行與明謹言的這種打鬥不同。
    盛龍和成落楓之間的打鬥，很有上一輩人的武俠之風。
    還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美。
    宋明伊和陸慎行凝神看著，才發現成落楓的動作越來越快，比那天給他們演示所看要快得多。
    可想而知，要是沒有生死咒，成落楓的武學會達到什麽樣的巔峰。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比試會持續很久。
    然而沒有。
    僅僅是半柱香的時間，勝負已分。
    成落楓完好無損地站著，如往常一樣，對著地上狼狽吐血的盛龍微微一拱手：“承讓。”
    盛龍再度吐出一口血。
    成落楓真的是變態。
    哪怕中了生死咒，居然還能強大到這個地步！
    他的武學又精進了！
    盛龍：“你……你真是怪物！”
    成落楓一笑：“不挑戰自我，多沒意思，盛龍，你太蒙昧了，你隻看得見這些權力鬥爭，看不見自身，你我忘了我們入武學一道的緣由嗎？”
    盛龍猛然一僵，如醍醐灌頂。
    那一年。
    他五歲求學。
    他的願望是，斬盡天下不平事。
    所欲所求，不過人世間的公平。
    他並沒有做到。
    更沒有再精進自己的武學。
    盛龍猛然吐出一大口血，那血都已經變黑了。
    有人不忍出聲。
    “盛老！”
    “快，叫醫生！”
    盛龍還沒來得及說話，宋明伊便出聲道：“不用了。”
    宋明伊：“他五髒六腑已經盡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了。”
    是的。
    此時此刻，盛龍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五髒六腑都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
    他快死了。
    喉嚨間呼出來的氣息，都好像夾雜著血腥味。
    盛龍定定地看著成落楓。
    他固執的，執拗地看著。
    “不……不……”
    他要說什麽？
    這已經沒有人能聽懂了。
    盛龍不甘地看著成落楓，嘴裏漸漸沒有了聲音。
    他在無盡的痛苦之中，閉上了眼。
    那隻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盛龍的眼角劃過一滴眼淚。
    他明知道自己不敵成落楓，卻還是去比試了。
    正在這時，成落楓忽然身形一顫，陸慎行立即扶住他。
    宋明伊：“師父！”
    成落楓站穩，擺了擺手，隻是心氣神似乎也耗費殆盡了。
    支持他來到這裏的，隻是為了解開這個謎團。
    一向親如家人的盛龍，為什麽會選擇背叛他。
    他隻是想問一個原因。
    可現在，他和盛龍恩怨兩清了。
    一命換一命。
    成落楓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露西豆大的眼淚直掉，她固執陪在成落楓身邊，不用問，也知道成落楓這幅樣子已經是時日無多。
    原本她還以為……
    這次龍王回來，就不走了……
    場內秋風寂寥。
    風簌簌拂過，帶著一股清涼的冷意。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沉默著。
    宋明伊淡定給成落楓再喂一顆藥丸：“吃下去你會好受些。”
    成落楓點了點頭，神情疲憊至極，心力也已經交瘁。
    一旁的明謹言隻是淡淡掃了已經死了的盛龍一眼。
    轉頭走到了成落楓身邊，拱手行禮。
    “晚輩明謹言，見過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