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裴家墓園。

    裴老爺子和老夫人合葬在一起，棺槨停留在靈堂內，完成法事後會下葬。

    孩子的哭鬧聲此起彼伏。

    “我要太奶奶，我要太奶奶！讓我看看太奶奶！”

    宴欒趴在母親懷抱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尚且不懂什麽叫死亡的孩子，隻知道最疼愛自己的太奶奶現在躺著，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宴欒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

    一張小臉哭得通紅，嚷嚷著要和裴老夫人躺在一起。

    裴玨伸手抱走宴欒，寬大有力的手按著小孩不斷掙紮的後背。

    “宴欒，你太奶奶隻是睡著了。”

    “那以後我們還會見到太奶奶嗎？”

    “會的。以後每年你都可以回來看太奶奶。”

    宴欒趴在裴玨肩膀上擦了擦眼淚。

    “我想再看看太奶奶和太爺爺。”

    “可以。”

    抱著宴欒，裴玨帶著他湊近了兩位老人棲身的棺槨，已經換上雍容整齊的唐裝壽衣，兩位老人神態安詳。

    宴欒掙紮著要跳下去，“小叔叔，近一點。”

    鬱塵提醒道：“不要讓孩子的眼淚滴在老先生和師姐身上。”

    要是感受到重孫身上的氣息，可能兩位老人就舍不得走了！

    裴玨頷首道：“我有分寸。”

    抱著宴欒微微俯身，宴欒伸手抱著裴老爺子和老夫人的臉貼了貼，親昵又不舍！

    “太爺爺，太奶奶，我以後會很乖的，很乖很乖，你們一定要回來看我！”

    “我再也不挑食了！”

    在場的人都不忍又心酸地扭過臉，背過去身體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孩子表達不舍的方式總是簡單的，但也是這份過分簡單的惦念讓眾人都心中難受！

    裴玨抱起宴欒，“好了，太爺爺和太奶奶要休息了，不要吵到他們。”

    “嗯！”

    身體已經冰涼的老人神色平靜，沒有感受到熟悉的溫暖，宴欒也大概明白了這份休息和其他的休息不一樣！

    棺槨下葬，裴氏子弟眾多，鑼鼓聲響震天。

    一代人的繁華落幕！

    葬禮結束，墓園門口跌跌撞撞出現一個人影，神色慌張又不可置信地站在那裏。

    看著墓園裏到處蔓延的黑白，到處都是挽聯，裴爭池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裴君渡看了他一眼，握緊了的拳頭到底沒有在他臉上落下！

    “當著爸媽的麵，我不打你，但以後你做什麽，裴家都不會管了！”

    “以後裴家都是阿玨說了算，也不會有人逼迫你回來了！”

    裴家老爺子和老夫人每年總是有幾天會要求全家團圓。

    裴爭池每次回來都是為了參加封吟的祭禮。

    在他眼裏，隻有過去和痛苦，卻看不到家人承受的一切！

    裴君渡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

    “阿池，你都做了什麽，就自己想想吧！你的三個孩子過去那麽小，失去了母親，就緊接著失去父親，你對得起他們嗎？”

    裴爭池捂著臉，“二哥，我知道錯了……沒有見到爸媽最後一麵，為什麽不等等我！”

    “等你？爸媽等了你多少年！阿玨他們又等了你多少年？裴爭池，阿吟出事，最難過的不是隻有你！”

    “阿玨呢？他的痛苦比你少嗎？你要點臉！”

    裴君渡上前，拳頭還是落在了裴爭池臉上！

    裴家老兩口對這個最小的孩子總是寬容的。

    也正因為這樣，他們體諒裴爭池失去妻子，卻也獨自承受失去兒子和兒媳婦的痛苦。

    目睹了自己母親離開的裴玨，才是最悲痛的人。

    裴爭池就知道自己痛苦，怎麽就不知道他還有父母和孩子？

    裴君渡揉了揉手腕。

    也坐在裴爭池身邊喘氣。

    “爸媽把你當成孩子看，總覺得你是沒長大，現在你的兒子都要娶妻了，你還長不大？”

    兄弟倆坐在一起，聽著身邊逐漸不壓抑的哭毫聲，裴君渡起身拉了裴爭池一把。

    “走吧，給爸媽上香，看到你回來了，他們才能安心離開。”

    就算他無法原諒這個弟弟，但兩位老人還是惦記他的！

    ……

    逍遙居鳳樓，沈公館。

    沈老爺子沒去參加葬禮，從看過老友最後一眼開始，就回自己的房間躺著休息。

    左婉君擔憂道：“要不讓孩子們上去看看爸？他老人家都好幾天沒起來了。”

    沈老爺子下樓吃飯也胃口不好，稍微用上一點就精神不濟。

    這個情況，也很讓人擔心！

    沈東厲摸了摸下巴。

    “小嫵和老二不是說爸看著沒什麽問題？就是這麽不吃飯也不行……我上去看看！”

    從廚房端上飯菜，沈東厲敲敲沈老爺子的房門。

    “爸，給您送了點吃的上來，您開門呢？”

    “不用了，我不餓。”

    “是婉君親自做的，您不吃，您兒媳婦就要和我離婚！”

    沈老爺子沒辦法，隻好起身打開房門，拉開一個縫就看到放在托盤上的紅色證書。

    微微挑起有些下垂的眉頭，沈老爺子拿起證書看了看。

    “領證了？好好，蘇丫頭是個好孩子！彩禮怎麽給？”

    沈東厲就知道看到這個沈老爺子能開心！

    “彩禮，兒媳婦說不要，但人家不要咱也不能不給啊！婉君擔心她心裏難受，就讓老二給了，別讓孩子覺得我們不看重她！”

    “以後幾個兒媳婦不管是什麽家世，我們給的都一樣！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沈老爺子滿意地點頭。

    “你們有商量就好，你進來。”

    沈東厲跟著沈老爺子進門，才發現老爺子最近根本沒有睡覺，床上鋪滿了各種各樣文件！

    “爸，您這是……”

    “提前寫個遺囑，看看手上有什麽。”

    沈東厲嘴巴一癟，當場就準備要哭了！

    “憋回去。多大的人了，還哭！”

    沈老爺子整理了一下手邊的東西。

    “我都分好了，六個孩子都有，他們的以後的孩子我就不給了，自己的孩子自己養去！”

    話是這麽說，但沈東厲知道沈老爺子都是覺得自己看不到以後了！

    不知道會有多少孩子！

    “爸，您千萬別這麽想，您還要長命百歲呢！”

    沈老爺子看著自家這個獨子就心煩！

    要不是他是華貞和他的孩子，沈老爺子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去叫小嫵過來。”

    沈東厲一瞬間大驚失色。

    “爸！您是哪裏不舒服嗎？！”

    還沒等沈老爺子回答，沈東厲就一聲淒厲的尖叫，跑下樓了。

    “小嫵！你快來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