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臨安河上的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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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閑漢的概念與後世所指的遊手好閑不同,就像流氓一詞今古所指不同一樣。
這時的閑漢,指的是沒有固定且長久職業的人。
什麽叫幫閑呢?
西門慶“會中十友“裏的應伯爵就是一個”幫閑“。酒席宴上幫主人活躍活躍氣氛,婚喪嫁娶、聚親會友的場合鼓動如簧之舌給大家逗逗悶子,有想彼此結識卻又沒個契機的生意人,他給牽線搭橋……
這種人要想混得開,人脈要廣,要長袖善舞、八麵玲瓏,還要有一副好口才,尤其是還得能放下自尊去跪舔金主,哪怕他的金主相中了一位良家小娘子,他也得昧著良心去幫忙離間人家夫妻感情,給金主創造趁虛而入的機會。
這種閑漢,比起楊沅現在所做的閑漢,收入上要高出很多,可是名聲就很不好聽了。
楊沅聽了鹿溪的話也不禁氣結,這個臭妹妹……
想了想,楊沅耐著性子,把“公關”的意思,用鹿溪能理解得了的語言,又仔細解釋了一遍,他舉了幾個例子,鹿溪這才勉強聽懂。
楊沅分析道:“你想,臨安百業發達,瓦子勾欄不知出了多少名家,誰還不能遇到點事兒呀?那些富賈員外、權貴官員們也是如此。
我呢,就專做他們生意,賺他們的錢。他們日進鬥金的,我就算一年隻做成一單生意,養著你再加三兩個孩子也夠吃用了吧?”
鹿溪被他說的俏臉兒一暈,心神已經飄向了對未來的憧憬,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羞澀。
半晌,她才回過神兒來,仔細想了想,對這種從未出現過的職業還是沒啥信心,忍不住問道:“二哥,你這生意真能做成麽?”
楊沅信心十足:“你就放心吧,我是深思熟慮過的。這樣吧,一年,你給我一年時間,如果一年之後我還不能成功,那我就靜下心來,尋一門長久的買賣,本本份份地和你過日子,好不好?”
鹿溪被他拉著衣袖輕輕一搖,心兒就軟了,便遲疑地道:“那……那咱們就試試?”
楊沅歡喜起來,含笑道:“好!”
鹿溪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年喔。”
楊沅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指,柔聲道:“嗯!就一年。”
河上,一條烏蓬船兒悠悠蕩來。
頭戴竹笠的梢公看見河畔這對小兒女執手相望的樣子,不由唱起了一首近來風靡整個臨安的一首歌謠:“君住在錢塘東,妾在臨安北,君去時褐衣紅,小奴家腰上黃……”
鹿溪聽了害羞起來,就想抽回手,卻被楊沅緊緊握著。
於是,鹿溪便抿了抿唇,任由他握著,眉眼間漾起一抹溫柔的歡喜。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有種青澀的嫵媚,就像一顆尚未成熟的桃兒,但糖分集中的地方,已經被陽光曬出了點點的紅。
楊沅聽著那歌,看著麵前的新桃兒,眉宇間卻漾起了一抹自信。
雖然這首歌的曲調在這個時代非常罕見,歌詞也非詩非詞,但是大宋在文化上不僅包羅萬象,也能包容萬象。
尤其是這首歌後麵還有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所以一經傳出,馬上就風靡了整個臨安城。
而首唱此曲的歌伎玉腰奴,也憑著這首歌一夜之間紅透了臨安城。
然而,又有誰知道,這首歌和那花妖的故事,就出自他手。
是他讓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歌伎,一夜之間就紅透了臨安?
楊沅對於苟在大宋發大財,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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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府朝天門東側,望仙橋畔,有一幢豪奢無比的建築,那就是當朝宰相秦檜的賜第。
紹興十五年的時候,天子賜第,責令臨安府負責督造的。
當時的臨安府尹張澄,為了巴結權相,窮盡土木之麗,是以這座賜第極盡奢華。
新宅落成當日,天子趙構還令內侍供奉官王晉錫,率領教坊司樂隊為前導,護送大批欽賜禮物,計有銀、絹、緡錢各一萬,金銀器皿、錦綺帳褥六百餘件,彩千匹,花千四百枝,排成長長的隊伍,鼓樂喧天,以賀秦檜喬遷之喜。
時至今日,秦檜威權日重,更是有了一個國公的爵位。
秦相宅邸,內書房,門楣上寫著“無暇”兩個大字。
“無暇”兩字運筆飄逸自然,透著古韻靈氣,正是秦檜本人的書法。
秦檜是進士出身,還曾擔任過太學學正,於書法一道自然是頗有造詣的。
當然,這字體並不是什麽“宋體字”,秦檜創造“宋體字”和秦檜中過狀元一樣,都隻是無稽之談。
秦檜的書房是一整套的院落,院裏精舍庭院、涼亭花圃樣樣齊備。
不過其中的精舍正室,才是秦檜平時讀書寫字、料理政務的所在。
此時已近黃昏,室內還沒有掌燈,有些幽暗。
貼牆有一排書架,各種書籍卷帙羅列整齊,尚還沐浴著透窗而入的夕陽餘暉。
另一側牆壁旁,放有一排博古架,博古架上有各色珍玩,其中有一隻小巧的香爐,正飄逸著沁人心脾的嫋嫋清煙。
國信所李公公彎著腰,站在那嫋嫋飄散的青煙裏。
他剛一得到於吉光回報,就馬上來了秦府。
秦檜穿著一身寬逸的月白紗直裰,慵懶地靠在高背文椅上。
那椅背頂端鑲著一塊月牙狀的白色美玉,秦檜的脖子就擱在那方玉石上,雙目微闔。
因為他仰著下巴,所以李公公眼偷窺時,隻能看到秦檜翹起的胡須,還有微微腫起的半邊臉頰。
在秦檜腳下,正發出一陣輕微的“轆轆”聲。
書案下邊放了一隻滾凳,脫了靴子用雙腳滾動木軸時,便能起到活絡氣血的作用。
那輕微的“轆轆“聲聽在李公公耳中,卻讓他愈發緊張起來,腰也彎得更深了。
“聖相,要不……下官馬上派人去……”
李公公並掌如刀,狠狠地一切,惡狠狠地道:“殺了那楊沅?”
轆轆聲忽然一停,李公公馬上摒住了呼吸。
半晌,才傳來秦檜冷冽的聲音:“如果他往國荊館去,隻是適逢其會,殺他何益?”
李公公遲疑地道:“但……他兄長是皇城司的人,萬一他是受了兄長指使……”
秦檜驀然睜開眼眼,厭惡地看向李榮:“如果,他是受其兄長指使,那你殺他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