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去年今日此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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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沅一進“陌上花”,於吉光等人便不好直接跟進去。
    藏在暗處的於吉光吩咐毛少凡:“你去繡坊扮作客人,查一查楊沅此來的目的。”
    毛少凡答應一聲,便往“陌上花”繡坊裏走去。
    於吉光則帶著陳力行和大楚繼續藏在暗處,直到楊沅出來,便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楊沅從“陌上花”離開,就去了“水雲間”酒家。
    這兩處地方相隔不遠。
    從“陌上花”繡坊出來,過紀家橋,就是錢塘縣衙。
    從錢塘縣衙再往前走,便是西湖岸畔的一處處酒家了。
    “水雲間”就在其中,桃紅柳綠掩映之間,一幢三層的酒樓。
    樓前種著一棵巨大的桃樹,每有風起,便落英繽紛。
    桃花飄灑到湖麵上,便染紅了樓前的一汪碧水。
    湖上,不時有畫舫遊船飄搖而過,推送著碧綠湖水上的瓣瓣桃花蕩漾,一如秦淮風華。
    “水雲間“不算很大,雖然樓有三層,也處處透著精致,而非北方那種高大恢宏的建築。
    江南風物,講究的就是一個“小”字。
    人住的畫樓小巧玲瓏,吃的東西小來小去,就連餐具也是小模小樣。
    正合一方山水、一方風情,要的就是一個精致。
    “水雲間“的生意是極好的。
    你想,這地方前有西湖,遊客如織。
    後邊一橋之隔,便是國子監、太學和武學,此處酒家的生意又哪能差了。
    哪怕這個時間還不是飯點兒,店裏頭也是客來客往,十分的熱鬧。
    遠遠望去,便見青白酒旗張揚於外,門首排設著杈子及梔子燈。
    楊沅沒有直接過去,他快到酒家時,便先拐進了一片草叢。
    於吉光等人以為他要去解手方便,便裝作遊人,在四處閑逛著。
    楊沅鑽進草叢,馬上把包袱放在草地上打開。
    他先解下自己的發巾、脫了自己的麻鞋,又寬去自己的外袍。
    從包袱裏拿出大哥的折角襆頭在自己頭發上紮好,又將一雙烏緞麵的官靴穿好。
    先穿好了這些再穿衣服的話,就比先穿衣袍再整理冠戴和靴襪要方便許多。
    窄袖圓領的官袍穿好了,再披上貉袖,係好捍腰,外邊束以一條革帶。
    最後,把一口佩刀掛在革帶上,再把一條深灰色的領巾係在胸前。
    此時再看楊沅,儼然便是一個身著常服的禁軍了。
    楊沅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感覺沒有什麽疏漏,這才把換下來的衣物裝進包袱,依舊背在肩上,鑽出了草叢。
    遠遠的,於吉光等人見他從草叢裏出來,竟然換了一身禁軍衣著,不禁暗自吃驚。
    難道這楊沅其實也是皇城司的人?
    於吉光大感興奮,雖然事涉一位金國貴女,情況有些複雜和麻煩,但若破獲此案,那也是大大的功勞一件啊。
    楊沅趕到“水雲間”酒家,一進歡門,就見緋綠簾幕,貼金紅紗,梔子燈裝飾得廳院廊廡明快繁華。
    進得店去,花草盆景、四時花卉,吊窗的花竹,讓人進入這酒店,就如走進了一處園林。
    楊沅遊目四顧間,就有一個女跑堂兒的殷勤地迎了上來。
    這女跑堂兒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娉婷十二三,麵目如花,發作丫鬟,月眉細細長長,滿臉的青春氣息。
    她穿著一件米黃色的短襦,下沿兒隻到髖部,下身係著一條藕青色的素白襠褲,顯得甚是幹淨俐落。
    “大官人,你裏邊請~~”小姑娘唱了個諾,聲音脆生生的。
    “本官不是來吃酒的,而是來尋人的。”
    跑堂兒的小姑娘馬上哈腰笑道:“一樓的散客都在這裏了,大官人瞧瞧可有你熟識的朋友?
    二樓雅間的話,如今正有四桌客人,不過還要請大官人把你朋友說的詳細一些,不然小奴家可不敢去打攪客人的酒興。”
    楊沅搖頭道:“本官不是來尋在此飲酒的客人,而是要尋你店裏的一位酒娘。”
    喔~~
    跑堂兒的小姑娘露出一抹揶揄的小嫵媚。
    她湊近楊沅,向他擠了擠眼睛,吃吃笑道:“大官人,你來得太早了呢。
    本店的酒娘要到掌燈以後才會來,如今這時辰,隻怕是都在家裏遲睡未起呢。”
    楊沅也知道自己來的早了,不過他連那個女子叫什麽都還不知道,正好先向這女小二打聽一番。
    楊沅便從袖中摸出幾文錢塞過去,笑道:“實不相瞞,本官前兩日偶然從你家天井兩廂的閣樓裏邊,見到過幾位酒娘。
    其中有一位姑娘,真是叫人一見傾心呐!
    奈何我當時正忙於應酬朋友,沒來得及詢問那位小娘子的名姓,如今正好先向你打聽一下。”
    楊沅看見那位酒娘的事,已經是接近兩個月之前的事了。
    不過都兩個月了,才突然“一見鍾情”,未免叫人覺得奇怪,所以楊沅說成了兩天以前。
    女跑堂兒的收了錢,笑的更甜了:“本店陪酒的娘子實也不多,一共才七個人。
    不管是稱心、如意、安安、雙雙、甜甜、憐憐、盼盼,小奴家都熟的很。
    不曉得大官人你要打聽的是哪一位呀?”
    噫~~,疊詞詞,惡心心。
    她們這藝名兒起得也太隨意了些。
    楊沅清咳一聲,回想著形容道:“那位姑娘麽,她身量頎長、身段窈窕,眉眼之間總是透著一種難言的慵懶。
    嗯……,她隻要往那樓閣間一站,雖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偏就透著十分的嫵媚。”
    跑堂兒的小姑娘又吃吃地笑了起來,用胳膊肘兒拐了楊沅一下,打趣道:“大官人說話太風趣了。本店的酒娘,哪一個不是身段窈窕呀。
    她們天天侑酒陪客直到天明,一天天的不是醉著就是困著,可不就是半死不活……啊不,慵懶不堪的模樣麽。”
    這小丫頭片子……
    楊沅也知道自己這樣很難說的清楚,無奈地道:“更詳細的,我也說不出來了。罷了,你且給我上兩樣小菜,一爵酒。我就在這裏等她。”
    酒的計量,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觶,四升曰角,五升曰散。
    雖說這時的酒度數並不高,楊沅也不想多喝,所以隻點了一爵。
    他正要尋張桌子坐下,忽然記起一個細節,馬上又喊住跑堂兒的小姑娘:
    “噯,你過來。我想起來了,那個酒娘的左眼下方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
    女跑堂兒的笑道:“大官人能說清楚就好辦了……嗯?她左眼下方有顆美人痣……”
    小姑娘忽然不笑了,繃起一張小臉,仔細地看看楊沅。
    楊沅驚喜道:“小娘子可是已經想到她是誰了?”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大官人真是前兩天才在我家閣樓上見過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