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把我兒……送回他的住處，安排成自盡的模樣！”
    隨從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走上前，把完顏屈行負在肩上，又默默地退了出
    完顏征緩緩地閉上了眼
    完顏亮得到尼瑪撒等人的消息後，必然如獲至寶，一定會把這件事做成一樁鐵
    他已別無選擇，隻能壯士解腕
    他要搶在尼瑪撒之前回到中都，以免被完顏亮發現他擅自離開的
    當完顏亮把此事做成鐵案，問罪於他的時候，完顏屈行一怒而殺副使，繼而畏罪自盡的消息也會傳到中
    你皇帝想把它做成不容否認的一樁鐵案，我無法回避，那就陪你把它做成鐵
    隻是，韓副使死了，我兒子也死
    他是因為私人恩怨，含忿擊殺了韓副使，恢複理智之後，慮及帝王威嚴，便畏罪自殺
    殺人者與被殺者，都已不在
    這鐵案，你還能翻出什麽浪花兒出來？
    已經一命償一命了，就算你還想興風作浪，也沒辦法據此大興冤獄，將我一家徹底抹
    雖然一個“教子無方”的罪名還是逃不了，但是相比於滅頂之災，卻又不算什麽
    隻要我根基還在，那就還有卷土重來的機
    一想到與烏古論氏聯手結盟的計劃就此告吹，還要給完顏亮遞上把柄，讓家族蒙受更大的損失，一股無名火便湧上心頭，因完顏屈行之死而產生的悲傷倒是衝得淡了……
    ……
    這一夜，國信所好不忙
    剛剛安排了尼瑪撒等人護著韓副使的屍體登上運河的大船，馬上又要安排秘密送走完顏
    秦檜親自居中調度，李公公在碼頭主持其事，安排了一艘快艇，把完顏征也送上了
    盈歌回到班荊館後，才得知韓副使被
    完顏屈行竟然殺了韓副使？
    盈歌的第一反應，也是完顏屈行幹
    還不等她細細推敲，便又傳來完顏屈行自盡的消
    這一下不用猜疑了，果然是完顏屈行幹
    盈歌雖然不想服從家族安排，與一個自己十分厭憎的人成親，卻也沒有殺死完顏屈行的想
    不想她隻是要退婚而已，完顏屈行惱恨韓副使的小題大做，竟然殺了韓副使，接著又畏罪自盡，令她也不禁籲歎不
    好在，正使、副使雖然死了，使團中還有判官、錄事兩名官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有這兩位官員出麵料理，倒不用盈歌去摻合這些事
    ……
    青石巷宋家小食店裏，楊沅依舊是“醉醺醺”地回來，到了屋裏倒頭便睡，不願與鹿溪多
    等鹿溪離開後，他便閂了房門，先到閣樓上，將藏在雜物堆深處的那包珠寶取
    接著，他又回到一樓，走到供奉祖先牌位的小隔間
    楊沅上了三柱香，又跪在蒲團上叩了頭，默默祈禱一番，便把一件包袱皮鋪在了地
    一塊塊楊氏祖先牌位，從他這一支最早自立門戶的祖先靈位開始，一塊塊地請下來，放進包裹裏，最後也打成了一個包
    一包珠寶，一包靈牌，被他暫且放在了櫃子
    他想帶走的，隻有這兩樣東
    對麵二樓的窗子一直開著，鹿溪伏在窗口，靜靜地看著這
    如果說第一次，她還被楊沅蒙混過關了的話，但這一次，她很清楚地感知到，楊沅是裝睡，他隻是不想和自己說話而
    鹿溪很難過，她不清楚兩人之間究竟出了什麽問
    如果隻是因為楊大哥的去世，讓二郎情緒低沉的話，他身上的酒氣和淡淡的脂粉香氣又是怎麽回事兒？
    他能攬著一個酒女縱情飲酒，卻連和我說幾句話都不願意麽？
    回憶著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鹿溪一遍遍地想要說服自己，二哥不會變
    可是，楊沅肉眼可見的冷淡，和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脂粉香氣，卻在一遍遍地提醒她，二哥……
    在外邊有了人！
    ……
    翌日早起，楊沅還是在店裏用了早餐，然後像往常一樣，離開了小食店，遛遛達達地向外走
    正收拾著一張餐桌的鹿溪抿了抿唇，忽然解下了圍裙，對宋老爹說了一句：“阿爹，我出去一”
    宋老爹欲言又止，最後卻隻是憂心忡忡地歎了口
    楊沅再次來到“王媽媽大茶坊”，還是上次他坐的位
    大茶坊散座裏有些客人正在一邊喝茶，一邊聊天，隱約能聽見有些客人眉飛色舞地正在說著隋唐故
    楊沅聽在耳中，卻完全沒有當初看著眾人為曲先生的《新三國》如癡如狂的得
    一個已經決心赴死且料定自己一定活不太長的人，又怎麽會為這些事情動心？
    那個說的津津有味的人，顯然是在給自己的朋友“補課“，那是漏掉了一講的
    楊沅聽了一會兒，抬了抬手，一個女茶博士馬上趕到他身邊，彬彬有禮地道：“客官？”
    “曲先生，幾時在你店裏說今天這一講？”
    女茶博士莞爾道：“那客官可是來的太早了，曲先生要到酉時七刻才會開講”
    “酉時七刻麽……”
    楊沅估算了一下時間，又道：“麻煩你告訴曲先生，這一講結束後，到後街‘了心客棧’找我，我叫楊”
    女茶博士沒想到這位客人竟然認識曲先生，而且這口氣……，竟然要大忙人曲先生乖乖去見他？
    不過，做這迎來送往、客官招待生意的，誰還沒有幾分眼力？
    她看得出這位年輕客人並非說笑，而且他似乎篤定了曲先生知道這個消息後一定會赴約，又豈敢怠慢
    甚至於，她對楊沅的態度都好了許
    待女茶博士恭敬地答應下來退開，楊沅便慢慢地吃著點心喝茶，等候著盈
    雙方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近一刻鍾，盈歌才帶著阿蠻匆匆走進店
    還是一身男裝打扮，手持象牙小扇，後邊跟著背著個包袱的阿蠻，一如他們上一次在這裏見麵的模
    街對麵一家店麵的屋簷下，鹿溪遠遠地看著，她已經看出，那個與二哥在此相約的少年人，分明是個易釵而弁的女
    這一刻，她的心就像中了一箭，說不出的難
    茶館裏，盈歌一坐下便開始歎
    “唉，我今天差點兒便來不了了，如果不來，伱定會以為我要賴
    “你是不曉得，我們使團昨日發生了什麽，我說出來你都不信，唉……”
    盈歌連連歎氣，連端上來的甜品美食都忘了品
    楊沅故作驚訝地道：“你們使團能出什麽事？居然還能為此困住你盈歌姑娘？”
    盈歌苦笑道：“韓副使死了，你敢信？”
    楊沅訝然道：“死了？他好端端的，這是患了什麽疾病？”
    盈歌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喏，這兒，大概是腦”
    楊沅搖頭道：“沒想到韓副使竟有這樣的重疾，實在沒想”
    盈歌翻了個白眼兒：“我說笑啦，他是被人一箭射中眉心，當場斃命”
    楊沅驚道：“誰幹的？”
    盈哥愁眉苦臉地道：“還能是誰，完顏屈行”
    “就因為韓副使要向貴國皇帝告發完顏家聯姻的真正目的？他……也莽撞了吧？難道不考慮後果的嗎？”
    盈歌唉聲歎氣地道：“是啊！腦子一熱，就把人殺等清醒過來，又知道害怕了，結果，他就上吊”
    這回，楊沅可真正的驚住
    “完顏……小王爺上……吊了？”
    “嗯！”
    盈歌點著頭，從碟子裏選了一塊賣相最好的糕點，輕輕咬了一
    她一邊吃的掉霜糖渣兒，一邊跟楊沅道：“使團判官和錄事，得知韓副使被殺後，就去見完顏屈行，結果推門一開，他正掛在梁上……”
    完顏屈行自殺了？
    楊沅雖然隻和完顏屈行正麵打過一次交道，可是為了對付此人，暗地裏可沒少琢磨過
    楊沅實在想象不出，以這完顏屈行的為人性情，會因畏罪而自
    盈歌繼續道：“你們臨安現在天氣好熱的，一大早，我們判官和錄事，就去給完顏屈行采辦棺槨、還要購置很多冰塊，要不然，怕這屍體是不好運回中都去”
    說到這裏，盈歌眉頭一皺，這點心也是吃不下去了，隨手便丟回了碟
    楊沅詫異地道：“怎麽隻給完顏屈行準備這些，那韓副使不用管的麽？”
    “韓副使死後，他的隨從根本就沒回班荊館，直接跑去國信所了，逼著國信所連夜給他們準備了大船快馬，趕回中都去”
    盈歌說完，向阿蠻招招手，阿蠻便把包袱放在了桌
    盈歌道：“喏，你的酬金尾款，都在這裏我們判官今兒料理完顏屈行的後事，明兒向你們官家請辭，後天一早我們便啟程回金國去，從此以後，你我相見無期”
    說到這裏，盈歌忽然想起了兩人初相識的一幕，不禁莞爾：“我現在，倒很慶幸，當初沒有下手太快，一刀殺了”
    “為什麽？”
    “因為……你這個人還挺有趣的，死了未免可”
    楊沅心中一動，忽然道：“既然盈歌姑娘也覺得在下死了可惜，在下尚有一事相求，卻不知姑娘你能否應允？”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