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商秋給楊沅和冷羽嬋讓座道：“兩位，先坐，咱們慢慢”
    然後，他從懷裏摸出一個綢緞的小包包來，得意地道：
    “這是本官從六姐那兒順來的上好獅峰炒茶，是皇後娘娘賞給我六姐的，你們嚐”
    “原來劉副指揮你也喜歡吃清茗啊……”
    楊沅哈哈一笑，把袍裾一甩，“噌”地一下，就從袍底摸出一個小罐罐
    “下官趁著清茗剛剛興起時屯了幾罐，自己也喝，朋友也送的，也就喝光
    昨兒下官挖門盜洞盜洞挖門的好不辛苦，才又弄來兩罐，這一罐你先喝著，再多可就沒有啦，哈哈……”
    剛剛落座的冷羽嬋忍不住乜了楊沅一
    這句話，怎麽似曾相識呢？
    “弄得到炒茶不難，難的是品質上佳者……”
    劉商秋說著，打開罐兒嗅了一口，登時喜道：“好茶！”
    劉商秋趕緊把小罐罐寶貝似的藏了起來，先吩咐兵士去沏茶，才對楊沅說道：“楊副承旨……”
    楊沅欠身笑道：“楊某尚未取字，劉副指揮喚我二郎即”
    劉商秋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托個大，喚你二郎好
    劉某表字青陽，二郎喚我青陽就二郎，對於蕃坊，你了解多少？”
    楊沅道：“本官扮幫閑送索喚時，曾經去過兩次，但均未停留太久，對蕃坊可以說，毫不熟”
    大宋商貿發達，尤其是海洋貿易發
    所以，在泉州、廣州、臨安等地，有大量蕃人經商、定居，漸漸便形成了蕃人聚集
    官府為了方便管理，便在他們的聚居區專設蕃
    蕃坊的管理者由這些蕃人中德高望重、財力雄厚者充
    當然，也是要經過大宋朝廷認可並任命
    蕃坊就像是後世的唐人區，生活在那兒的蕃人自成一個生活體係，連自己的學校都
    隻不過，這蕃人不及唐人區的是，唐人區住的都是華
    他們雖然被宋人統稱為蕃人，實際上卻是東洋南洋西洋，哪兒的人都
    東瀛、呂宋、新羅、暹羅、柔佛、天竺、大食、勿斯裏、波斯……
    劉商秋客氣了一句，才道：“那些蕃坊，經營東西方生意，常有海上大船往
    我們目前查到的消息是，在宋金兩國間走私的那些海盜船，極可能冒充蕃船作為掩”
    楊沅沉吟道：“這可不是掛上麵旗子就可以喬扮的，有蕃人照應他們吧？”
    劉商秋微笑道：“不錯！市舶司方麵，有李判官幫他們偽造出入關牒，此外，就是有蕃人照應”
    寇黑衣補充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這個或者這些蕃人順藤摸瓜，就能揪出一”
    冷羽嬋問道：“既然已經有了指引到蕃人頭上的線有這個能力的蕃人應該不多吧？”
    劉商秋歎了口氣，道：“本來，我也是這麽想”
    楊沅道：“哦？難不成還有什麽問題？”
    劉商秋頷首道：“我本以為，有能力做這種事的，應該就是蕃坊坊主
    但是一番調查下來，才發現蕃坊雖名為蕃坊，卻是人種複雜、來曆複雜、勢力同樣錯綜複”
    寇黑衣道：“簡單來說就是，山頭林朝廷設立的蕃坊主，定居臨安已經二十多年
    他地頭兒很熟，和官府也常打交道，因此穩坐蕃坊坊主之位，但他早已不是蕃坊勢力最大的商賈”
    楊沅恍然道：“原來如”
    劉商秋道：“我們已經調查到，在蕃坊裏，勢力強大者分為三
    東洋者一派，南洋者一派，西洋者一派，這三股勢力，都有參與宋金之間走私的資”
    寇黑衣道：“最有可能牽扯到宋金走私中去的，就是東洋派，其次是南洋
    我們也是按照這個順序調查的，可是……”
    劉商秋道：“可是，一番調查下來，線索卻指向了西洋
    我們是宋人，長時間逗留在蕃坊，是很引人注意
    哎，為了對這三股勢力逐一排查，劉某真是費盡了心思”
    說到這裏，劉商秋不禁四十五度角望天，一臉的生無可
    寇黑衣忍著笑意道：“前兩天，我們劉副指揮甚至男扮女裝去蕃坊打探消”
    冷羽嬋聽了也有些忍俊不禁，仔細看了眼劉副指揮，嗯……
    還真是，劉副指揮若扮上女裝，也不是不行……
    劉商秋瞪了寇黑衣一眼，又無奈地一歎，道：
    “現在，我們最大的懷疑目標，是來自勿斯裏埃及）的大商人阿萊西斯·瓦迪
    但是上次的刺探，我已經連女裝都用過了，再想接近瓦迪耶的話，實在是無人可用”
    劉商秋所說的“無人可用”，自然不是單純地指沒有
    如果隨便拉來一個人都可以的話，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人，都沒問
    問題是，如果沒有足夠靈活的頭腦，沒有隨機應變的本事，沒有接近、打入、刺探的能力，那派去的人隻能打草驚
    普通的皇城卒，還真不具備這種能
    這年代沒有係統培訓間諜的地方，諜報係統的人全靠個人的曆練和天賦，或者由前輩傳幫帶，能勝任複雜諜報事務的人還是太
    而楊沅別號“宋詞”，曾在金國潛伏十年，且全身而退，顯然，他是可以勝任
    楊沅聽到這裏，也明白了皇城司向樞密院請求協助的目
    楊沅道：“原來如此，那麽，勞煩青陽兄和寇都頭把這個瓦迪耶的情況，再跟我說仔細其他幾方勢力已經調查到的，也請一並說”
    這時，清茗已經沏好，端了上
    茶香飄逸，劉商秋精神大
    “二郎，你這茶好，和宮裏的上好炒茶竟然一個味”
    劉商秋迫不及待地端起茶來，對寇黑衣道：“寇都頭，伱來說”
    ……
    寇黑衣的解說倒是比劉商秋細致，且有條
    楊沅聽他說完，沉吟道：“這種懷疑目標，一般的做法，隻能長期盯梢”
    寇黑衣點了點
    之前楊澈盯梢大海商關昊，耗時半年多才有結
    之前盯梢金國間諜魏漢強，差不多也用了半年多的時
    其實，半年多已經算快的了，想要挖出一個深藏不露的間諜，有時候連續監控幾年都屬尋
    劉商秋道：“問題是，如果按部就班地查，耗時太久，官家那裏不好交
    再者，近來宋金走私愈發猖獗，長此以往，對我大宋稅賦影響極”
    楊沅道：“所以，青陽兄的意思是要盡快有個結果？”
    劉商秋道：“至少有所斬”
    楊沅道：“這樣的話，那我們就隻能下個餌，主動釣魚”
    劉商秋遲疑道：“他們既然與金人做交易，行事必然非常謹
    要下餌，也得先取信於他們，就這隻怕也要一兩年的功夫才成吧？”
    楊沅道：“西方商人，從誕生那一天起，每一個毛孔就滴著血和肮髒的東
    他們有一半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一倍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三倍的利潤就敢冒殺頭的危”
    “他們做海貿，風險極大，可他們不還是做了？
    這些肯飄洋過海，冒著一去不回的風險做生意的人，天生就喜歡冒險，隻要利益足夠大，就不怕他謹”
    寇黑衣：“可他們替金人打掩護，獲利定然不菲，我們要冒充什麽商賈，才能得到他們的看重？
    如果冒充臨安有名的某個大商賈，很容易就露餡的吧？”
    楊沅看著劉商秋手中捧著的茶杯，悠然說道：“茶，就是一項暴利的產業！
    茶在西方，更是暴利中的暴如果我們能說服一個大茶商協助我們，此事可
    如果那茶商不肯……”
    楊沅看了劉商秋一眼，劉商秋會意地挺起了胸
    “就這麽辦，找茶商幫忙，就找這個製炒茶的奸商！”
    “我們臨安左近產茶的地方，幾乎全都被他包圓”
    “這且不說，他還把手藝好的炒茶師傅全都高價聘請了去，害得別人想跟著做這門生意，一時半晌的都拉不開架子！”
    “這且不說，他還開了一個茶道場，你猜怎麽著？”
    “他生產的茶道用具，隻要不是金玉一類昂貴之物做成的，購買茶葉每滿一石，就贈送精美茶具一”
    劉商秋把茶杯重重地一頓，憤憤然道：“他的茶葉現在可是供不應求啊，用得著贈送茶具嗎？
    他就是為了鼓勵外地茶商多買他的”
    冷羽嬋有些不解地問道：“他都供不應求了，還鼓勵外地茶商多買他的茶葉做什麽？”
    劉商秋冷笑道：“當然是為了搶占外地茶行的生意啦，畢竟這新茶道流行的雖快，上好的炒茶出的卻”
    “他先叫外地人都喝慣了他的龍井，習慣一旦養成，想換就難
    至於臨安這邊，反正他占著地利人和，當然不急”
    楊沅笑道：“也說不定是為了在臨安製造饑餓營銷的效”
    劉商秋、寇黑衣和冷羽嬋一時沒太理解何謂饑餓營
    楊沅已然道：“如此說來，這個茶商果然夠奸詐，成！那我就去會會他！他若不識抬舉……”
    劉商秋傲然道：“那就本官出尋個由頭，封了他的茶廠，占了他的茶山！叫他不給我茶喝！”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