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天大地大,運氣最大

字數:6523   加入書籤

A+A-




    當青石巷、水雲間、獅峰山下,相繼進入夢鄉的時候,臨安“市船務”衙門裏的燈,依舊亮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雞啼
    室內的油燈已經快熬幹了,隻剩下豆大的燈火,還在頑強地掙紮
    被審了一夜的市船務主事江萬載也像那油燈一般奄奄一息
    沒有人對他用刑,他隻是被不間斷地訊問了一
    一夜不眠,也還撐得
    可他不僅一夜不眠,其他幾個房間都有同僚在受
    江主事也不清楚會不會有人扛不住,交代出一些什麽
    他和判官李麟通金案並沒有關係,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其他醃臢事
    他擔心的是那些事情被捅出
    正是因為這種擔心和恐懼,才讓他心力交
    才一夜的功夫,王主事就臉色灰敗,一副馬上就要咽了氣兒的頹廢模
    袁成舉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手裏端著手下剛去買來的早餐,一碗熱氣騰騰鮮香味美的蟛蜞餛
    “不交代是吧?我們的人可是去戶部調閱相關文卷了,到時候查出點什麽來,你這拒不交代的可要罪近一等”
    袁成舉一邊吃餛飩,一邊斜著眼嘲弄他:“你也知道,我朝是優待士大夫
    隻要你能坦白交代,那就又可以罪減一等了,你想想,最後能有多大的罪過啊?”
    “可你要是不說……”
    袁成舉囫圇吞了個餛飩,燙的他嘶嘶哈哈地道:“嘶嘶~哈,我讓你病死在嘶哈這兒,伱信不嘶信?”
    江萬載終於繃不住了,垂頭喪氣地道:“罷了……我說……”
    袁成舉心中一喜,立刻向書辦遞了個眼
    那書辦丟下筷子,興奮地提起了毛
    當太陽從江天一線處噴薄而出的時候,劉商秋披著外袍走進了唯一一間沒有充作審訊室的簽押
    連夜去戶部調取文檔的郭緒之正和袁成舉說著話,旁邊還站著一個賬
    那個賬房先生正是昨日發現記載有問題的那個戶部賬房顧天
    劉商秋打個哈欠道:“怎麽樣,審得可有結果了?”
    袁成舉歎息道:“卑職倒是查出了一些案子,不過都和李麟通金走私一案無”
    劉商秋不耐煩地擺擺手:“那就移交大理寺去,誰有空理會他們那些狗皮倒灶的事”
    郭緒之道:“卑職和顧賬房昨日連夜回戶部查賬,已經把戶部近幾個月來的相關數目都抄錄過來了,其中的確有大問”
    劉商秋兩眼一亮:“當真,你快”
    郭緒之說道:“市船務的賬目,沒問戶部的賬目,也沒有問戶部和市船務之間的賬目,依舊沒有問題……”
    劉商秋瞪著郭緒之,怒道:“那麽你有什麽問題?”
    顧會計見狀,連忙賠笑解圍:“賬目數據這類事兒,小人更清楚,還是由小人來說”
    劉商秋便看向顧賬
    顧天星道:“從山陰上繳朝廷,運抵碼頭的稅賦糧米,船隻石數,俱都無
    市船務接、繳數目,完全相市船務與戶部的入庫賬目,也全無問”
    劉商秋深深吸了口氣,這是從四姐夫那兒借來的人,多少給他點麵
    劉國舅強忍著沒有一個大嘴巴扇他臉上,就隻是那麽冷冷地瞪著
    卻見顧天星一臉狡獪地舉起一份抄錄來的賬簿:“劉副指揮,請看,這是市船務報到戶部的每次裝卸、運輸糧賦的雇工費用支”
    劉商秋一把搶過去,上邊寫了一堆的數字,看的劉國舅頭昏眼
    於是他又把賬簿塞回顧天星懷裏,等著他來解開這個啞
    劉商秋道:“臨安碼頭的力夫工人,每裝卸一石糧食,需用工錢幾文,都是有定數的,劉副指揮請看這”
    顧會計指了指賬簿上記載的單價,總價,然後也不用算盤,直接就說出了裝卸的石
    接著他再對照當日戶部接收的糧賦石數,兩者果然出現了差
    碼頭工人的裝卸石數,比交付戶部的米糧石數,要差出數十石
    顧會計又隨手指著另外某天的記錄,還是數字一掃,直接心算結果,報給劉商秋的答案依舊差了數十
    雖然這糧賦不是每天都有運來,可一次就差數十石,經年累月的積累下來,該差了多麽驚人的一個數字?
    裝卸貨物,是要用到碼頭工人
    你運到戶部的米糧可以在賬目上作偽,而且可以做到天衣無
    但是,碼頭工人賣苦力的,他從船上搬下了多少東西,他是有數
    每次都要過秤,一共搬了多少,他們心裏自有一本賬,你敢少給他一文錢試試?
    而這筆支出,體現在戶部,就隻是一個單價和一個籠統的總
    這個總額,相對比戶部每日經手的大宗數字,實在是微不足
    從來沒有人去注意碼頭工人的費用報銷數額,更沒有人想過用它倒推,去比對裝卸貨物的多
    碼頭關卡的進出賬目相符,市船務的進出賬目相符,戶部的進出賬目相符,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誰會想到一個數額極小人工費用支出,竟是一個這麽大的漏洞?
    顧天星隻是一個貌不驚人的戶部小會計,一輩子和算盤打交道的主
    但這一刻,他卻是“市船務”裏最靚的崽,是他這一生中的最高光時
    他站在那裏,胸有成竹、神采飛揚、抑揚頓挫地對劉國舅大聲道:“真相,隻有一個!”
    真相,隻有一個!
    那就是從山陰轉運司以糧賦名義運到臨安來的東西,並沒有全部送進戶
    從山陰轉運司到臨安市船務,兩頭都有人在做手
    一些實實在在地出現在稅賦官船上的東西,賬目上完全沒有體
    於是,那些東西就仿佛從不曾出現過似的,從山陰運到臨安,然後就人間蒸發
    如果不是這一筆筆總額極小,從來沒人在意過的碼頭工人搬運費,這個秘密可能永遠也不會暴
    劉商秋重新搶過那張薄薄的紙,仔細看了看上麵那一串串數
    雖然他還是看不懂,卻看的很開心,他看到那字裏行間,寫滿了“精明、強幹、國之幹臣、國之能吏”的褒獎之
    “哈,哈哈哈……,好好好,顧賬房,你立了大功了!”
    劉商秋重重地一拍顧天星的肩膀:“你放心,這事兒我會跟四姐夫說的,是你的功勞,那就沒人搶得走!”
    劉商秋霍然轉向袁成舉和郭緒之,殺氣騰騰地道:“袁成舉,你依舊坐鎮市船務審這些貪
    但卻不必著急,慢慢拖著時間,暗中盯著‘市船務’裏經手過稅糧交接的官員,不要讓他們跑”
    袁成舉一愣:“暗中盯著?咱們不馬上動手拿人嗎?”
    劉商秋瞪了他一眼,訓斥道:“你是豬腦子嗎?我們知道他們運送的稅糧有問題了,可那憑空消失的東西,他們弄到哪兒去了,現在查到了嗎?”
    郭緒之得意地看了袁成舉一眼,豎起一根大拇指,對劉商秋道:“劉副指揮英明神武!”
    劉商秋道:“再者,楊沅那邊正在釣魚呢,隻要那條蕃魚咬了鉤,咱們就能把等在東海上接應他們的那條金魚也一網打”
    郭緒之又豎起一根大拇指,道:“劉副指揮雄才大略!”
    劉商秋道:“如果我們現在動手,很可能會驚動那條蕃魚,它若不敢咬鉤了,我們隻抓一些內部的蠹蟲又有多大用處?”
    郭緒之兩根大拇指往上一舉,讚道:“劉副指揮思慮周”
    劉商秋牽了牽嘴角,對郭緒之道:“你下次拍的稍微含蓄一”
    郭緒之幹笑道:“是,卑職一定努”
    劉商秋道:“你先別努力了,馬上帶人去山陰,把江南東路轉運司的官兒們,也給我暗中盯住了,隻等本官這邊一聲令下,各處便同時拿人!”
    ……
    宋家小食店變成了宋家風味樓以後,早晨在店裏用餐的客人就少
    楊沅和鹿溪在一個雅間裏用早餐,就他兩個人,氣氛寧靜而恬
    戀愛的氣息,在空間裏輕輕流動著,
    鹿溪埋頭吃著自己碗裏的東西,偶爾抬頭,看到二哥促狹的眼神兒,便會羞不可
    於是她就紅著臉瞪他,結果卻被楊沅的目光看的更加受不
    惱羞成怒的鹿溪便抓起一根油條,一把塞進了楊沅嘴巴
    “幹嘛呀你,不好好吃飯,賊眼兮兮的看什麽,這回讓你得意了吧?”小姑娘氣鼓鼓
    楊沅笑道:“得意,得意,當然得就是有點齒感,不過我相信會越來越好”
    鹿溪遞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人家當然有恥感啦,都要羞死”
    嗯?我們兩個說的好像不是同一個問題
    楊沅忍不住笑
    他很享受現在這種感
    戀愛的感覺和成親之後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人的感情可以不變,但心境會
    你不可能指望一個哪怕成親才三天的人,麵對你時,依舊還能保持之前戀愛三年的那種感
    那是兩種不同的風
    明年中秋,他就要和小鹿溪完婚
    他會珍惜現在這段,可以供他們回味一生的青澀的甜
    並且,多多製造一些和她一起的
    楊沅一邊吃早餐,一邊逗著小鹿溪,
    這時一個慈眉善目的年輕人,腳下無聲地走進了風味
    宋老爹正坐在前堂大廳裏,和住店的廚子夥計們坐在一桌,一起吃早餐聊
    看到這個一臉純良、慈眉善目的年輕人時,宋老爹眉頭微微一皺,心中隱隱生起一種莫名的不
    但是那種感覺稍縱即
    宋老爹還想再感應仔細些時,那個慈眉善目的年輕人已經向夥計問清了楊沅的所在,朝後麵走去
    那人說話也是慢聲細語,斯斯文文
    他的步伐和他的聲音一樣,軟綿綿的貓兒一
    宋老爹看清了他身上的公員服飾,眼尖的宋老爹甚至看到了他腰間掛著的那枚銅鑄的腰
    原來是樞密院機速房的人
    宋老爹放心了,便收回目光,拿起一個鹹蛋,在桌上磕了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