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包袱(什麽是吃軟飯,什麽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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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琳不過隨便問一句,沒想到陳玉鳳還真願意接。
    她說:“隻要你肯接這個節目,需要什麽支持,隨便開口。”
    陳玉鳳隻有個想法,此時還在考慮,在琢磨節目該怎麽編排。
    正好這時甜甜出來,馬琳說:“還是甜甜上吧,可苦了這小丫頭了,一年年的,小小的肩膀,卻要辛辛苦苦,幫我們爭榮譽。”
    陳玉鳳卻說:“節目我來考慮,但上回報演出太辛苦,這回我不打算讓甜甜再上了,我想讓您給我聯絡幾個專業演員,行嗎。”
    在陳玉鳳想來,這事挺難,但馬琳立刻說:“軍區文工團有的是表演藝術家,你想要誰,點名就行,我立刻就可以把人給你調過來。”
    陳玉鳳笑著問:“您就不問問我準備排啥節目?”
    馬琳還是那句話:“你隨便搞,我相信你。”
    陳玉鳳噗嗤一笑:“好。”
    馬琳又說:“對了,我升職了,改天讓蜜蜜看看我的肩章。你看呢,我的肩章好看嗎?”
    馬琳在陳方遠被抓後,如願以償,進入了核心管理層。能不好看嗎,馬琳皮膚白,而綠色最襯白色,給肩頭金色的星星一襯,簡直美死了。
    雖然領導經過慎重考慮,隻給了她副參謀長的職位,依舊兼管軍務處。
    但她目前是唯一一個,走到軍隊核心管理層的女軍人。
    對了,剛才聽她說起陳方遠,陳玉鳳就還得多問一句:“馬處,那位陳老先生的案子,目前還判不了嗎?”
    剛才馬琳還笑的神彩飛揚,說起陳方遠,眼裏的神彩立刻黯淡了。
    關於間諜的案子,因為涉及到國家層麵,處理起來很麻煩,審理期也很漫長,偏偏陳方遠還是個有錢的間諜,不但他自己雇了律師,他曾經效力的那些國家也為他準備了律師,所以目前,首都有一個國際律師團,想把陳方遠保出去。
    檢察機關當然不想讓他們如願。
    而陳方遠的態度是,隻要馬琳願意去拘留所,見他一麵,他就願意配合一天的調查,要馬琳不去,他就裝死,拒不配合調查。因他是外籍,公安無權對他進行刑訊逼供。
    為了馬旭的工作嘛,馬琳就隻好去。
    可如今於她來說,多見陳方遠一麵,都是一種折磨。
    倒不是因為容顏,馬琳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否則她就會愛上更高大,麵容更俊俏的徐勇義,而不是矮小,瘦弱的陳方遠。
    陳方遠無視國家律法,死不改悔,在拘留所還不安分,操縱著一幫國際律師,鑽法律的漏洞,玩弄法律,這讓馬琳覺得無比恥辱。隻要看到他,看他在審訊中巧舌如璜的玩弄,戲耍人民公安,她就覺得自己人生的前三十年是個笑話。
    但那種痛苦,是她自己當初造下的孽債,沒人幫得了她。
    “沒事,事情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她說完,走了
    甜甜走到陳玉鳳麵前,撇撇嘴巴:“媽媽,對不起.”
    “沒夾住,尿褲子了?”陳玉鳳問。
    小閨女點頭:“嗯。”
    陳玉鳳脫了外套給她披著,拍拍屁股:“沒事,回去悄悄洗了就好。”
    雖然韓超被全軍官兵恥笑了快半年了陳玉鳳才知道,心裏特別惱火,甜甜不喜歡在外麵上廁所,總喜歡憋尿也讓陳玉鳳很頭疼。
    但凡事要往好的一麵想,因為甜甜,她終於知道丈夫受委屈了。
    而因為丈夫的委屈,她又想到一個可以用來上台,匯報表演的節目。
    這不就挺好?
    今天還是灌氣站開業四個月後,陳玉鳳要盤總賬的日子。
    現在,老育苗班就是她的辦公區,對賬,開會,她都選在這兒。
    此時已是黃昏,今天沒招待餐,王果果在後堂門口擦她的醃辣椒罐子,徐勇義居然也在,在幫王果果洗螃蟹。
    看到一簍子肥肥的大螃蟹,陳玉鳳和甜甜對視一眼,樂了,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就聽徐勇義在說:“徐磊多虧了玉鳳,可徐鑫如今那個樣子,也叫我頭疼。”
    咦,這倆口子是在聊徐鑫兄弟。
    王果果說:“我懂你的意思,你想給徐鑫找份工作,讓他在灌氣站幹,但他的性格,不行。”
    徐勇義正在拿牙刷刷螃蟹,沒接話。
    王果果又說:“你要覺得他可憐,就給他點錢,我又沒管過你的工資。”
    “救急不救窮,徐鑫目前缺的是工作,不是錢。”徐勇義頓了會兒,說:“阿眯,徐鑫孩子其實不錯的,我對你的孩子從來沒抱過偏見,但你對我家的一直有。”
    “我是個自私的人,隻考慮我孩子的處境,不考慮你家的。”王果果坦然說。
    聽起來這倆口子雖然沒臉紅,但意見不合,這算在拌嘴了。
    徐勇義回頭,見陳玉鳳和甜甜來了,說:“先上樓洗把臉,一會兒吃炸辣蟹。”
    秋季蟹最肥,最近大青山批發市場上多的是膏滿黃肥的大閘蟹。
    要普通的酒樓,最好就是清蒸,要吃蟹的鮮味。
    而王果果的做法是先把糯米粉和辣椒各在一起,醃上一周時間,讓它充分發酵好,再拿它炒螃蟹,用糯米醃過的辣椒會自帶一股難以言喻的甜香,再拿大火猛油將它炸幹,炸酥,其風味就是無法形容的妙了,光是辣椒就能讓人連下三碗飯,再加上螃蟹爆炒,想想陳玉鳳就要流口水。
    但還不行,她的工作還沒搞完呢。
    今年,王果果把育苗班和酒樓中間的隔牆給拆了,地方更寬展了,軍嫂們活動起來也方便。
    “爸,你們先吃,我還得去開個會。”陳玉鳳笑著說。
    “不用,我們做好了等著你,咱們一家人一起吃。”徐勇義說。
    再走幾步,陳玉鳳剛進育苗班的院子,就聽其中一個叫袁莉的財務笑著說:“灌氣站四個月賺了十萬塊,咱們陳經理明年開春就可以提一台大奔了吧?”
    另有個叫範春芳的軍嫂附合說:“大奔提不起,桑塔那肯定可以,陳經理,你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大款了,來,給我們摸摸大款的手。”
    徐磊人憨厚,溫默,也不善於女同誌們說話,穩穩站著。
    陳玉鳳是領導,財務人員不該這樣跟她開玩笑的。
    而隨著今天算總賬,所有的財務人員都知道總利潤了,陳玉鳳就得跟她們多講點別的情況,她接過話茬說:“袁立,連利息帶本金,咱們還有六十萬的外債呢,我要拿錢買了車,外債誰來還?”
    袁利愣住了:“咋會欠那麽多錢?”
    陳玉鳳說:“借的三十萬一分沒還,還有大家籌資的三十萬,那不都是債?”
    幾個財務大驚失色:“那麽多?”
    但範春芳又說:“不怕吧,照咱這賺錢的速度,一兩年,這些錢就賺出來了。”
    一下子,幾個財務人員又齊齊點頭,臉上也有笑意了。
    但這時王果果走了過來,高聲說:“大家要在這兒開玩笑,沒關係,但到了外頭,可不要張嘴閉嘴就說灌氣站賺了多少錢,你們的工資比營級幹部的還高,外麵眼紅的人多了去了,指不定誰搗個鬼,玉鳳還不完大債是她的事,你們一月三百的工資可就沒得拿了。”
    幾個軍嫂忙站了起來,袁莉說:“王阿姨您別上火,咱隻在自家地盤上才開句玩笑,在外麵可不敢亂說。”
    王果果冷聲說:“我兒媳婦心地善良,是為了解決老兵和軍嫂們的就業問題才咬牙擔的擔子,肩上扛著幾十萬的債務,你們開玩笑可以,要虧了她……”
    話隻說一半,王果果甩身進廚房了。
    進門前不小心碰了徐勇義一下,他抬起頭,笑了笑。
    人也是看料下菜碟的,徐勇義可是大領導,平常很少在酒樓現身。
    但今天他坐在那兒洗螃蟹,軍嫂們本就坐立難安,再聽王果果這樣說,就愈發的怕了,當然,也都不敢跟陳玉鳳開玩笑了,乖乖對完賬,默默的,全溜了。
    徐磊還要陪陳玉鳳去存今天的收入,經過後堂,看徐勇義還在洗螃蟹,粗出了口氣,悶聲說:“嫂子,王阿姨在生活中從來不給我叔麵子,剛才,當著我叔的麵跟軍嫂們吵架,還讓我叔洗螃蟹,那些軍嫂會笑話我叔,說他在家沒威信的。”
    從男人的觀點來看,是這樣,大領導在家洗螃蟹,一點麵子都沒有。
    但在女人的角度看,不是這樣的,女人隻會羨慕,她們會說:“人徐勇義那麽大的領導,在生活中原來如此體貼,平易近人啊!”
    而且,王果果在管理中當了惡人,陳玉鳳才能當好人。
    否則,陳玉鳳就管不了那些軍嫂。
    這叫管理的謀略。
    徐磊是男人,也是個臭烘烘的大男子主義,他看不透這些東西。
    陳玉鳳笑問:“徐磊,在你看來,夫妻之間,妻子是不是必須時時照顧丈夫的臉麵和尊嚴?”
    “當然,男人在外賺錢,女人養家做家務,女人就該聽男人的。”徐磊由衷說:“嫂子,你就做的就特別好。”
    這就是個憨貨,憨驢。
    他壓根就不懂,是因為王果果把惡人做完了,陳玉鳳才能當好人的。
    他是純正的軍區風格,大男子主義。而在軍區,大部分男人都跟他一樣。
    這也是為啥一說韓超吃軟飯,會在隊伍裏鬧起那麽大的波瀾了。
    陳玉鳳之所以請纓搞匯報節目,也是為了這個,為了取這幫大男子主義的病!
    第二天周末。
    連著好幾天了,張教練一直喊,讓陳玉鳳去趟跆拳道館。
    說蜜蜜現在已經是藍帶了。
    跆拳道有個授帶儀式,還要拍照,到時候他要掛在道館的牆上。
    本著對跆拳道的熱愛,陳玉鳳今天專門抽的時間,要跟幾個崽崽去一趟。
    結果剛出門,迎上苗嫂子和毛嫂子。
    這倆在團級家屬院可是獨領風騷的存在,今兒上門,貴客。
    倆人皆是笑嘻嘻的,甫一見麵,苗嫂子立刻給陳玉鳳一頂高帽子:“瞧瞧咱們陳經理,不愧是咱大院的軍嫂之花,這幾個孩子也是,一個比一個可愛。”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玉鳳說:“嫂子們有事就趕緊講?我還忙,得出去一趟。”
    毛嫂子說:“我就問問,咱甜甜也9歲了……”她湊到陳玉鳳耳邊小聲問了句:“發育了沒,來例假了沒?”
    陳玉鳳勃然大怒,指著大馬路說:“毛嫂子,咱的男人是同事關係,我也敬重你們,請你不要在這兒放屁,滾!”
    她一發飆,幾個娃全圍過來了。
    苗嫂子一看毛嫂子不得力,趕忙上前說:“咱們沒別的意思,上匯報演出很熬人的,甜甜整天這兒拍廣告,那兒拍畫報的,是咱院的小明星,也愛表演,這我們都知道,但玉鳳,我聽人說化妝品對孩子的身體不好,容易讓孩子早熟。”
    陳玉鳳懂苗嫂子的意思,說:“我家甜甜從去年開始就沒再參加過演出了,還有,今年的匯報演出是我接了,但不是甜甜上,我也保證節目能上台,所以你們就別想了,回家吧。”
    她這句一出,倆嫂子僵住了。
    話說,今年團級院的一幫軍嫂也在炒股,因為股市紅火嘛,搞了點小積蓄。
    大家合計了一下,打算在匯報演出上立個功,然後一起籌錢,把加油站搞下來,也像陳玉鳳一樣,紅紅火火搞事業。
    一幫嫂子為了上節目,已經悄悄排練三個月了。
    這時陳玉鳳突然半路殺出來搶節目,還搶的這麽理直氣壯?
    她這樣,苗嫂子也不想客氣了,坦白說:“玉鳳,我們團級軍嫂可是訓練過的,準備上台唱一首《東方紅》,我們已經排練了三個月了,這趟我們必須上。”
    毛嫂子也說:“總軍區要的是軍嫂,你有本事自己上,沒本事就讓我們來。”
    這是賭準了陳玉鳳膽小,不敢上節目。
    這時王果果出來了,問:“什麽事,你們在這兒吵吵?”
    苗嫂子自認理直氣壯,說:“阿姨,您勸勸陳玉鳳吧,今年不比去年,咱們馬副參謀長剛剛升到領導層,從政策層麵來說,她要拿不出合格的匯報作品,別的軍分區,那幫男領導是不會服她的。”
    毛嫂子忙搭腔:“對呀,馬琳升了副參後,我們聽說好多男領導不服,質疑聲特別多,我們是為了馬琳,為了咱軍區廣大的婦女同胞,要爭口氣!”
    這幫嫂子們沒見識過匯報演出的選角,和斃節目時的殘酷,無知者無畏。
    一幫中年婦女上台唱《東方紅》,且不說五音不全,而且大家有了年齡,身材都發福了,走形了,跳舞也跳不好,真讓她們上,在編導那兒節目就得陣亡。
    要她們不拉扯甜甜和馬琳,陳玉鳳還願意解釋幾句,她們這樣咄咄逼人,她就懶得廢話了。
    拉過孩子,她說:“有事找馬處長說,這個節目我上定了!”
    幾個小崽崽同時回頭,異口同聲:“對,我們上定了。”
    王果果也掙脫苗嫂子的手,回酒樓去了。
    苗嫂子一看搬不到救兵,幹脆追馬路上開問了:“陳玉鳳,你的節目去年是能代表軍嫂的心聲,但你確定今年也能?”
    今天周末,路上人挺多,此時全停了下來,在圍觀。
    陳玉鳳停了下來,隻吐一個字:“能。”
    “你就那麽確定能上?”苗嫂子再問。
    “能。”她說著,拔開人群,轉身就走。
    嘿,一幫人全驚呆了。
    幾個小崽崽也很好奇,陳玉鳳真能上匯報演出,拿啥節目上啊。
    大娃先問:“阿姨,你不用甜甜,用誰呀?”
    二娃聰明點,說:“阿姨,是不是要讓我哥和韓蜜上台表演跆拳道?”
    陳玉鳳說:“用他們,就不是代表軍嫂了。不過你們放心,我保證咱們能上。”她眼珠一轉,她又說:“不過咱的節目要真上了,我能不能給你倆提個要求?”
    倆男娃同時停了下來,齊看陳玉鳳:“隻要能上節目,我們什麽都願意幹。”
    孩子以為節目要他們幫忙呢。
    陳玉鳳彎腰看大娃,就在大娃以為有什麽天大的事情時,她低聲說:“你們現在長大了,甜甜蜜蜜上廁所的時候大娃二娃不可以進,男孩子也不可以當著女孩子的麵光屁股,要知道羞羞了,明白嗎?”
    孩子其實懂得。
    大娃紅了臉,說:“我從小就沒看過小女孩上廁所,脫衣服。”
    二娃倒是認真點了點頭:“好叭。”
    甜甜蜜蜜對視一眼,甜甜懂點,羞紅了臉,蜜蜜卻哈哈大笑:“媽,我上廁所大娃沒進過,但他上廁所的時候,我悄悄炸過糞坑。”
    “你個韓蜜,原來炸糞坑的人是你。”大娃惱羞成怒,去追蜜蜜了。
    韓蜜一轉腳跳上花園圍牆,扮鬼臉:“有本事你來抓我呀。”
    倆娃頓時你追我趕,打鬧了起來。
    陳玉鳳帶著倆小的,慢悠悠走在後麵,笑望著。
    倆嫂子今天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過九歲,女孩們就要開始發育了。
    也是因此,陳玉鳳從今年起,推了甜甜所有的演出節目。
    據說化妝品會讓孩子早熟,蜜蜜的身體還沒變化,但甜甜胸前已經有隱隱約約的小骨朵了。
    自家閨女,陳玉鳳經常躺在被窩裏講的,教她們保護自己。
    但男孩晚熟,還頑皮,心大一點,陳玉鳳要平常說,怕他們聽不進去。
    但找個由頭來說,孩子就會認真聽,也會記住的嘛。
    為了照相,陳玉鳳今天特意穿了絲襪,半身裙和韓超新買的,一件青金色的新西服,等教練給蜜蜜係好腰帶,就可以拍照了。
    拍完照,軍區的老傳統,張教練得讓倆娃也來個小型的匯報演出。
    觀眾隻有陳玉鳳和甜甜,二娃,但張教練搞的煞有介事。
    先鞠躬,再背誦禮儀廉恥,忍耐克已,百折不屈,然後還要來一套誓國以忠,誓親以孝,誓友以信,臨戰不退,殺身有責的誓詞,這才開始表演。
    這時陳玉鳳才知道,甭看蜜蜜才九歲,但一掌就能劈開一塊木板。
    而且她要騰空一跳,腦袋居然能夠到天花板。
    表演完跆拳道,倆孩子還要給陳玉鳳演示一下啥叫以色列格鬥術。
    他們在跆拳道上的身手就叫陳玉鳳大開眼界了,沒想到以色列格鬥術比跆拳道還激烈,倆娃是拳腳相加的對打。
    好幾回,陳玉鳳看大娃的拳頭落在蜜蜜身上,隻覺得自己肉疼。
    可蜜蜜撲過去,也能把大娃撲倒在地,還能用大腿反絞,絞的大娃踹不過氣。
    張教練得意極了,說:“他倆現在的水平,完全可以放翻一個成年男人。”
    他話音才落,倆娃站了起來,抱拳,給觀眾鞠躬。
    望著黑皮膚,卷卷發的女兒,陳玉鳳差點要熱淚盈眶。
    她的女兒,不會變成夢裏那個騎摩托的小太妹了。
    她雖打起來凶悍,可停下來就會變的謙虛有禮,懂進退。
    這得多虧了馬琳,是她慧眼識珠,一手培養了蜜蜜。
    說起馬琳,就得說匯報節目了。
    這天下午,李幹事抱來了一個大相冊,相冊裏全是目前在軍藝服役的表演藝術家,用她的話說,陳玉鳳看上誰就指誰,到時候她會把演員調來,配合演出。
    陳玉鳳翻了會兒,挑了倆女倆男,四個演員。
    然後就是為節目搞劇本了。
    上回的詩陳玉鳳可以自己寫,節目也純屬本能發揮。
    這回她準備的節目是小品,牽涉到寫劇本,就不是她自己能搞定的了。
    而在她構思節目的時候,就已經想好寫劇本的人選了。
    這不,她剛從跆拳道館出來,迎上徐師長的勤務員小秦。
    “嫂子,要找你可真不容易,徐副司令有件事……”小秦左右一看,見幾個小崽崽圍著陳玉鳳,也在認真聽,揩了一下鼻子說:“咱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你想說的是啥我知道,我還忙,我就先走了。”陳玉鳳說。
    小秦摸摸腦袋,心說自己還沒張嘴呢,這嫂子咋知道他想說啥的?
    事實上,陳玉鳳還真知道。
    目前,徐鑫把地攤小報的工作給辭了,待業在家。
    灌氣站又搞得比較紅火,徐勇義操心侄子,想讓陳玉鳳給徐鑫安置個工作。
    他跟王果果談,王果果瞧不上徐鑫的人品,不肯用。
    徐勇義自己又不好找陳玉鳳,這是找了小秦來替徐鑫說情的。
    其實陳玉鳳也瞧不上徐鑫,就憑他叫小姐一次要叫倆,她就懶得理他。
    但這回,寫劇本的事,陳玉鳳打算找找他。
    徐鑫可是曾經首都報界一支筆,文筆辛辣,狠厲,諷刺現實極為精準。
    寫劇本的事,她覺得他肯定行。
    把娃們趕回酒樓,她這就給徐鑫打個電話。
    但打過去居然欠費停機了?
    不慌,陳玉鳳問徐磊要了個地址,騎著三輪車親自去煤炭家屬院。
    敲了好半天的門,沒人開,陳玉鳳於是試著喊:“徐鑫,在家嗎?”
    說時遲那時快,門刷的一下打開了,徐鑫說:“弟妹,你好歹吭個氣兒啊,敲半天門不吭聲,我以為是來討債的呢。”
    陳玉鳳看見了,他家門上貼著水費,電費,暖氣費,電話費,密密麻麻,一大遝的催費單,單子上還印著□□、通下水,治梅.毒淋.病的小廣告。
    徐鑫的生活,落魄的叫人無法想象。
    但當過兵的人,都會把屋子整理的很幹淨,所以他家倒是幹幹淨淨的。
    “進來說話吧。”徐鑫說。
    陳玉鳳並不進去,畢竟徐鑫是個單身男性,而她在男女方麵,向來謹慎。
    就在門口,她把自己的思路講了個大概。
    她沒文化,隻會形容個大概:小品,要能讓人發笑,還要好看!
    徐鑫畢竟搞文藝工作的,略聽幾句就懂了:“就是春晚舞台上,趙麗蓉那種吧,抖幾個包袱,說幾句時髦話,再來幾個小段子,對不對。”
    陳玉鳳隻差鼓掌了,說:“要上總軍區的匯報演,報酬你來提,多少都行。”
    徐鑫當初是被韓超從軍區踢出去的,軍人嘛,於軍區有天然的熱愛。
    他一聽就樂了:“這活我接,但是你想表達個啥主題,也就是中心思想。”
    陳玉鳳說:“代表軍嫂們,一是批判軍人們的大男子主義,二是把炒股寫進去,因為最近我聽說好多軍嫂在悄悄炒股,關於炒股的賠和賺,怎麽賠,怎麽賺,我想通過這個小品來講一下。”
    說完,她挺忐忑,怕徐鑫要打擊自己。
    但徐鑫沉吟片刻,居然說:“行啊弟妹,你這熱點找得很不錯,我有好幾個戰友都在炒股,賠的多,賺的少,苦辣酸甜,個種滋味隻有自己體會,劇本我肯定能寫好,隻要演員找得好,今年匯報演出的優秀獎絕對是咱們。”
    陳玉鳳大鬆一口氣:“那行,你趕緊點寫,寫好了我看。”
    徐鑫搓手指了:“弟妹……”
    陳玉鳳會意,他這是想要錢,她於是掏包找錢。
    她今天背著營業款的,一大遝,五千多塊。
    而徐鑫是個窮鬼,在看到這一大遝錢時,目光亮的跟狼似的。
    在這一瞬間,陳玉鳳心裏有點慌。
    為了劇本,她願意支付徐鑫一筆費用,但有個心理預期,一千塊以下。
    可徐鑫居然在這時伸手,刷的一把,把五千的營業款全掏了。
    在他掏錢的那一刻,陳玉鳳一瞬間起了雞皮疙瘩,氣的混身發顫。
    徐勇義對倆侄子盡心盡力,徐磊還好,人憨,勝在足夠正直。
    可徐鑫呢,曾經搞報紙,賺的就是黑心錢,如今落魄到這種程度,還死性不改,卡著她這隻小肥羊,這是想薅出個大羊毛氈來了這是。
    寫個劇本,五千塊?
    這回就當她做慈善了,但這輩子,她絕不會再和徐鑫有任何往來。
    這就是個卑鄙,無恥,不要臉的王八蛋!
    陳玉鳳心裏正在瘋狂咒罵。
    結果徐鑫從一大遝錢中抽了張十元出來,在她鼻梁前甩個花兒,然後把剩下的全拍到了她手裏:“這十塊我買包煙抽,今天晚上加個班,明兒一早我上酒樓給你交初稿!”
    握著一大遝錢,陳玉鳳把那些咒罵的字眼全吞了回去。
    抽出八張百元大鈔,她說:“這是報酬,看你生活困難,我提前預支給你吧。”
    “我不要你的報酬,但有一個要求,到時候咱要能憑節目得獎,你要答應我,咱倆一起上台領獎。”說著,哐一聲,他關了門了。
    上匯報節目,陳玉鳳給徐鑫指了條明路。
    是這樣的,他目前是準備走小說,劇本創作這條路的,但藝術圈的現狀是,散裝的,死活拚不過帶軍的,如果你是一名軍旅作家,一部劇的稿費能有三萬塊,但如果你隻是個普通作家,一部劇本的稿費就是三千塊。
    其中有十倍的差距。
    而要這節目搞得好,他是不是可以找領導說情,加入軍藝?
    等有了軍旅作家的頭銜,他再進行劇本和小說的創作,那身家,不就立刻飆上去了?
    搶她的錢當然是開玩笑,徐鑫就喜歡看陳玉鳳給他逗到噎住,上不來下不去的樣兒。
    他這小弟妹,太有意思了!
    如今是十月中,正是一年一度,首都風最大的季節。
    馬路上的小汽車排的跟長龍似的,自行車像傾巢而出的蝗蟲,三輪車就更多了,雖然路口有紅綠燈,但不論人還是車,自由隨性,聚一拔就走,全然無視紅綠燈的存在。
    路邊全是擺小攤兒的。
    一車車的水果,幹果,□□花、油饊子、針線軲轆,琳琅滿目。
    一路跟著車流慢慢走,碰上個賣甜瓜的車,除了有綠香瓜,居然還有菜香瓜,雖然瞧上去灰不溜秋不起眼,但聞香來斷,肯定是沙地瓜。
    因為韓超愛吃,陳玉鳳於是買了幾個。
    再走一會兒,她居然碰上最晚熟的毛桃了。
    熟透的毛桃要削了皮,用白糖漬了,再加上檸檬和蜂蜜,衝水來喝,那味兒才叫絕呢。
    這個韓超就更喜歡了,他向來是無甜不歡的。
    走走停停,買了一堆的水果,到酒樓時夕陽都快要落山了。
    涼蓬上的爬山虎在深秋變成了紅色,涼蓬裏,一個穿著粉紅色外套,剪了妹妹頭的小女孩,和一個穿著綠軍裝的男人對坐著,那當然是韓超和甜甜。
    倆人正在下棋。
    甜甜全神貫注,下的特別認真。
    韓超忙裏偷閑,邊下棋吧,還邊刷刷刷的在寫著啥。
    他比兔子還要警覺,聽到腳步聲,立刻袖子一遮,把寫好的稿子遮了起來。
    回頭,這狗男人說:“聽說你又接了匯報演出的活?”
    “嗯。”陳玉鳳說著,撿了幾個甜瓜在水龍頭下洗著,洗好,遞了韓超一隻,轉身拖來垃圾桶,給他吐籽兒用。
    韓超咬了一大口,忍不住一聲感慨:“真甜。”咬一口,看妻子一眼。
    再咬一口,他咬牙說:“明天去找馬琳,推了它,我不同意你接匯報演出。”
    陳玉鳳愣住了:“為啥?”
    “全軍區將近五萬人,別人也可以出節目,選不上就斃,軍區的光榮來自於我們這些軍人的訓練、演習,以及出色的完成任務,跟你們這幫軍嫂有啥關係?”韓超邊吃邊吐籽,吃的氣喉喉。
    見妻子不理自己,再重複一句:“太累了,我不允許你上。”
    甜甜支肘,笑眯眯的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
    陳玉鳳切開一隻甜瓜,把裏麵的籽去了,再把它切成牙兒,削了皮,裝進碗裏,這才端給甜甜,然後淡淡對狗男人說:“演員選好了,劇本也馬上寫好,你不讓我上我就不上,我憑啥聽你?”
    韓超一愣:“就你,劇本,啥劇本?”
    “我準備以小品的方式,批判一下軍人隊伍中普遍存在的輕視女性,在家總想當家長,說一不二的大男子主義。”陳玉鳳雖知特別肉麻,但還是忍不住說:“我還準備把咱倆的故事也寫進去,讓大家知道一下,什麽是吃軟飯,什麽才是真正的大男子主義!”
    韓超大嘴停在瓜邊,一雙秀目,直勾勾的望著妻子。
    這是頭一回,妻子詳詳細細的跟他解釋了自己要幹的事情。
    可他理解不了,也想象不來。
    他發現自己這軟飯吃著吃著,吃倒牙了。
    他已經完全跟不上妻子的思想節奏了!
    難不成她想把他吃軟飯的事,拉到總軍區的大舞台上,好好說說?
    那韓超以後得寫多少檢查,打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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